郭老二笑起來和彌勒佛般,挺著他那個大肚子,甩著袖子走到了豬肉鋪前。


    “大哥。”


    “你又來做什麽?”郭老大眼神戒備。


    “大哥,你怎麽跟防賊一樣看著我?”郭老二說話時,眼盯著架子上的豬肉,“我可是你的親弟弟。”


    王大嘴見他手要摸上豬肉,立即抬手拍了下他的手背。


    王大嘴並沒有收力,郭老二的手背剛被打就變紅了。


    郭老二疼得迅速把手收回去,怒瞪著王大嘴,沒有半點恭敬。


    “你竟敢打我。”說話就抬起了手。


    王大嘴不懼,朝著他揚了揚臉。


    郭老大則快速上前一把抓住郭老二的手重重一甩,甩得他往後退了兩步。


    “想動手?嗯?”


    “我沒事。你莫氣。”


    王大嘴拍拍擋在自己麵前的郭老大,語帶安撫。


    因著郭老二剛才的行為,豬肉鋪前麵圍了一圈人,卻沒人敢上前來買豬肉。


    郭老二聽著背後的嘈雜,似乎又有了底氣。


    “大哥,她這樣的娘們兒,也就你傻得把她當寶護著。要是我和老三老六他們,可……”


    “閉嘴!”郭老大打斷了他的話。


    沉聲問他,“說,到底來做什麽?”


    郭老二得意地挑挑眉毛。


    “也不幹什麽。就是最近手頭有點……”他伸出一隻手,把五隻手指捏在一起,“有點緊。嘿嘿。”


    這是要錢。


    王大嘴不滿,“不給。”


    話才一出,就招來郭老二的怒視。


    郭老大這次卻沒聽王大嘴的,轉身去屋裏地下的一個竹簍裏拿出一串銅錢,約莫有半吊。


    “不能給。”王大嘴急得上前去搶。


    郭老大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沒事。”錢沒了還可以再賺。


    “真不行。你給他多少次了,下次他還會來。還有老三老六呢。真不能再給了。”


    王大嘴抿了抿嘴,“讓他說去。我不怕。”


    郭老大輕輕推開了她的手,態度堅持。


    “你莫管。”


    說完,他把錢遞過去,卻沒給到郭老二手上。


    “以後,別再來了。”


    “嗬嗬,好好好。快給我,快給我。”郭老二搓手保證。


    隻瞧他那副滿眼全是錢的貪婪樣子,王大嘴就知道,他的保證根本不會作數。


    她背過身去不再看,心情複雜。


    晚上熄燈後,


    郭老大躺在床上,歪頭看著身邊一直背對自己的媳婦,心裏不好受。


    “芳芳,你轉過來。”


    芳芳是王大嘴的名字。


    見王大嘴沒動,他實在有些受不了,半撐起身子,用力將她掰了過來。


    王大嘴扭動幾下,爭不過郭老大,隻能任由他摟住自己。


    “芳芳,別氣。不能讓他亂說。”


    王大嘴手抵在郭老大胸前,抗拒著,“郭老大,你說實話,你是不是介意我以前……”


    “沒有。”郭老大否認得很快,“我真不介意。”


    “芳芳,我若是介意,當初就不會非要娶你了。真的。”語氣著急。


    王大嘴聽著他一再否認,抵在他胸前的手倏地失去了力氣。


    她信他。


    他一直對她言聽計從,盡力保護,她都看得清楚。


    她原本是江華縣城一家妓院的妓子。


    因為她那張無處安放的大嘴,在妓院中模樣並不出眾。


    在她好不容易攢夠了贖金後,立即為自己贖了身,來到江華縣下麵的這個寧遠鎮。


    王大嘴來到寧遠鎮後,知道自己過往不幹淨,就打算做點小生意,孤獨終老。


    沒想到遇到了郭老大這個憨貨。


    即便王大嘴把自己的經曆一五一十告訴了他,都沒能打消他要娶自己的決心。


    他說,他不在乎她的過去。


    他說,她以前受了罪,以後他會好好待她,不讓她再受委屈。


    他不僅是這麽說的,也是這麽做的。


    王大嘴至今想起當初郭老大那些話,依然會耳紅心跳。


    許是就是這樣的衝動,她竟答應郭老大嫁給他。


    可惜,她過去那些事仍沒瞞住郭老大的家裏人。


    為了娶她,他在父母麵前跪了許久,不吃不喝,硬逼著父母點了頭,隻是他被趕出來和她單過。


    雖沒有分家,她卻不被允許登婆家門。


    那天,李嬸子說郭老大幾個弟弟和他們不來往,其實是因為這個。


    隻是,郭老大三個弟弟時不時來肉鋪要錢。


    五文,十文,二十文,一次比一次多。


    而且,她那三個小叔子看她的眼神總似有似無的帶著些色情和鄙夷,讓她不喜。


    想到今天郭老二又來要錢,還拿她以前的事做威脅,郭老大又一次給了半兩銀子的錢,她更加不喜。


    “可你為什麽要給老二那麽多錢?我們現在掙得又不多。老三老六若知道他得了這麽多錢,肯定也會來找你要錢。我們總不能一直被他們拿捏著。”


    以前十文二十文的就不說了。


    可這一次是五百個銅板,誰知道下一次會是多少錢。


    “咱們遲早會被他們吸幹。不如就讓老二把事情捅破,讓他們再也不能拿捏咱們。反正我不介意別人知道那些事。”王大嘴貼著郭老大的胸膛,說的不緩不慢。


    “我不。”


    郭老大摟緊王大嘴,“我不介意你的過去,可我受不了別人知道後,對你指指點點。他們會用髒汙的眼神看你,那樣我會不舒服。”


    郭老大頓了頓,“能瞞多久是多久。最好能瞞一輩子。”


    “嗯。”


    王大嘴回抱住郭老大,她妥協了。


    這男人想護著她,那就由著他去,就當拿錢去精準扶貧了。


    日後,若是不得不被大家知道她過去時,她也坦然麵對。


    即使他頂不住壓力休了她,就衝著現在他肯護著自己,還有那些散出的財,她也不悔。


    蘇小滿對於發生在王大嘴身上的事一無所知。


    她離開豬肉鋪後,先在集市上買了一個新竹簍,把肉和豬皮放進去,又買了點米麵,調味料才回林山村。


    走到村口時,有眼尖記性好的婦人指著蘇小滿背上的竹簍和旁邊的人竊竊私語。


    “你看,蘇家那丫頭背的是個新簍子。”


    “你看她背彎成那樣,簍裏肯定裝了不少東西。”


    “誒,你說她哪來的錢買這麽多東西啊?”


    “我跟你們說啊,那天,我見陸家那娘們兒帶著她那個小孫子,去陳婆子那兒待了好久。”


    “你們說,會不會是……”


    這些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地臆測著,一個身形圓潤的婦人朝著蘇家走去。


    如果蘇小滿仔細看,就能發現這個婦人就是當初站在蘇家門外和喬氏說話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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