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櫃離開時,福滿園今天準備的四鍋粥也都發完了。


    月季和店中其他人開始分工,準備將四口大鍋抬回店裏洗刷。


    “小山哥,你和小濤哥抬這個。


    誌軍哥和馬叔抬那個。


    亮哥和狗子哥你倆抬一個。


    我和……誒?大海哥人呢?”


    眾人皆搖頭。


    月季跑去大廳裏麵轉了一圈,沒找到大海。


    蘇小滿見她東張西望的,像在找什麽。


    “月季,你在找啥?”


    “姑娘,我們想把鍋抬回去,但是沒見大海哥,有口鍋我自己搬不動。”


    “哦。”蘇小滿沒放心上,“我和你一起抬吧。”


    等大鍋抬回後廚後,蘇小滿便帶著月季回了家。


    沒過多久,大海匆匆回到福滿園。


    他走的是後門。


    當轉了一圈,發現蘇小滿和月季不在店裏,門外的鍋也都抬回到了店裏時,他心裏有點慌。


    擔心自己剛才偷溜出去被人發現。


    他找到正在休息的眾人。


    明知故問道,“小山,東家走了?”


    小山抬頭看了眼大海,“嗯。才走不久。”


    大海嗬嗬幹笑兩聲。


    “哎呀,我剛才去拉了泡大的,蹲得時間長了點,才出來。”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解釋。


    小濤奇怪地看著大海。


    他覺得大海這樣解釋像在掩飾什麽。


    至於是掩飾什麽,他不清楚,也懶得猜。


    小山則瞟了眼大海,嘴唇囁嚅幾下,終是什麽都沒說。


    剛才,就在剛才。


    他在庫房盤點食材數量時,親眼看到大海偷偷摸摸從後門回到了福滿園。


    大海卻說自己一直在蹲大號,顯然在撒謊。


    可是相處這麽久,小山覺得大海這人品行還不錯。


    他猜,大海可能隻是偷摸出去躲了會兒懶。


    所以,小山並沒有當眾拆穿大海。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小山後悔此時的決定。


    轉而再說徐掌櫃。


    此時,徐掌櫃已經到了縣衙。


    薛作仁坐在廳中上位,程昊的長子程毅坐在前者左手邊。


    一穿著衙門官服的男子走過去,附在薛作仁耳邊說了句什麽。


    下一瞬,薛作仁拍了拍手。


    “諸位,既然人都到齊了,本官就說兩句。”


    廳中眾人瞬間安靜下來,沒人再說話。


    “諸位都知道,咱們江華縣遭受了數十年難遇的雪災,受災嚴重。


    今天叫大家過來,就是想請大家慷慨解囊,助全縣災民渡過難關。


    本官和江華縣百姓都會銘記各位的恩情。”


    這話,昨天他和在座的人都說過。


    “就在今早,名鑫布莊捐了五百五十兩紋銀,本官已讓師爺登記造冊。”


    張掌櫃頓時睜大了雙眸,看向王掌櫃方向。


    這個臭不要臉的。


    昨晚明明說好,他們倆每人都以個人名義捐五十兩應付差事。


    哪成想,這個王八蛋竟然一下捐了五百兩。


    他這麽做,也不怕東家知道了收拾他。


    張掌櫃收回目光,感覺竟被自己人捅了刀子,越想越氣。


    薛作仁將張掌櫃的動作和其他人吃驚不甘的反應盡收眼底。


    “諸位的善款,待會兒也一並登記在冊。


    如有機會,本官會將諸位善行連同此冊一同上報朝廷。”


    廳中眾人一片嘩然,有些人甚至開始交頭接耳。


    薛作仁十分滿意地掃視一圈。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唯有程毅穩坐在上首,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程家老宅在離縣城不遠的清風村,以養羊,種田為生。


    程昊是家中次子,因讀書頗有天分,童生秀才舉人都一次便中。


    直到最後去到了京城,進了國子監。


    那時候,程昊科考的所有花銷,皆是家中大哥和三弟勞作掙錢供給的。


    因此,程昊在京城穩住陣腳後,就在兩個兒子中選出一個有潛力當官的留在京城。


    另外一個,則回到江華縣經商,以回報大哥和三弟當年的扶持之恩。


    程毅就是那個被派回來的兒子。


    程毅在經商方麵確實有些天賦。


    經過這麽多年摸爬滾打,現在他手上的產業涉及了酒肆,書屋,古董字畫等。


    每年都會給老宅那邊送去不少銀錢,禮品,也會盡可能幫助處理大伯和三叔遇到的麻煩。


    現在,程府在江華縣即便稱不上首富,卻也差不太遠。


    程毅在京城見識的爾虞我詐,在江華縣經商遇到的明槍暗箭,讓他一眼就能看透薛作仁剛才那番話的用意。


    包括薛作仁提到的上報朝廷,他都明白,那不過是一張空頭支票,做不得數。


    不過,看破不說破。


    “大人,我代表程府和清風村程家,捐款三千兩。諸位,隨意。”


    程毅將事先準備好的銀票拿了出來。


    一個衙役立即端著一個托盤,接住了銀票。


    唱道,“程府和清風村程家,捐款三千兩。”


    一側的師爺,立即提筆在一個冊子上記錄下了捐款人及捐款錢數。


    “我們梁家和菁華書院捐款一千兩。”


    梁家來此參會的是梁雲龍,梁公子。


    衙役接過銀票,唱道,“梁家和菁華書院,捐款一千兩。”


    師爺又提筆記錄下來。


    “我曹家捐款兩千三兩。”


    曹家,主要經營著糧鋪和茶園。


    說話的這位,是曹家家主,曹大強。


    在程毅,梁公子和曹大強接二連三的掏出銀票後,其他眾人都有些按捺不住,反應各異。


    有後悔帶的錢太少的。


    有慌忙找銀票,生怕掏得晚,被別人全部搶去風頭的。


    也有像徐掌櫃這樣坐著,看情況等時機的。


    “小子不才,家中經營不過小本生意。願捐五百兩,以救百姓出水火。”


    “我捐五百兩。”


    “我捐八百兩。”


    ……


    一下子,廳中最忙的變成了衙役和師爺。


    桑卓見時機差不多了。


    掏出銀票,“桑記布莊捐款六百兩。”


    這是他們布莊所有能流動的銀錢。


    桑卓之所以要將所有銀錢全部拿出來捐了,是想在薛大人跟前留個好印象。


    比不上其他家不重要,隻要能超過名鑫布莊就行。


    張掌櫃暗暗著急。


    他這次算是徹底將薛大人得罪了。


    他來的時候,身上帶了幾張銀票,想偷偷交給薛大人,用以緩和關係。


    現在看來,似乎有些不夠看。


    徐掌櫃在桑卓之後掏出六百兩銀票,放在了衙役手裏的托盤上。


    衙役隨即高聲唱道,“福滿園,捐款六百兩。”


    “福滿園?”薛作仁驚疑一聲。


    廳中眾人立即朝徐掌櫃看去。


    別人捐款薛大人可從未出過聲,怎麽輪到福滿園竟反應這麽大?


    “是,大人。”徐掌櫃聞言恭敬起身。


    薛作仁仔細打量了眼徐掌櫃。


    “你們店不錯。”


    施粥,收留受災百姓皆是福滿園率先開始的。?


    而且至今為止,福滿園煮的粥都濃稠適中,想來下雪前囤了一定的糧食。


    總體看來,這家店的掌櫃既有遠見又有善心。


    若尋得機會扶持一下,也不是不能和厚德樓抗一抗。?


    免得有些人,得著他的庇護,卻在他需要幫忙時把他當成打秋風的乞丐。


    薛作仁瞄了眼張掌櫃,後者頓時汗毛頓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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