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的問題看似很正常,往細了去想,就會琢磨出一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突然斷電,即便是在司令部的會議室裏也會出現一定程度的混亂,何況會議室外麵在這個時候已經出現了比較嚴重的失序,亂糟糟的跟漿糊一樣糊成了一團。


    作為北部最高司令部,突然斷電,在這些軍人的腦海裏條件反射就是快速藏身,敵軍突襲這種情況的應對方法早已刻在了每個人的骨子裏,當時的情況,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惶恐不安和慌亂的情緒能夠頃刻間蔓延而開,沒有誰能阻擋這種情緒的發生。


    在這種情況下,誰在不在原地,又做了什麽,除了他自己清楚,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更談不上什麽證人了。


    秦天的這個問題細想之下就會覺得有些荒謬,甚至不符合常規,但往往會有人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會不假思索的說出一些並不真實的謊言,因為他們需要證明,就不得不給自己和他人加戲。


    問題一出,觀察窗後的小鬆原有些不解的說道:“福岡君,這個支那人為什麽會問這種不切實際的問題,當時黑燈瞎火的,不少人都離開了原位,條件反射會讓他們第一時間找到掩體,這種時候伸手不見五指,誰能證明其他人的具體位置和做過什麽?”


    福岡一開始也沒明白秦天的用意,略微想了想才搞清楚:“秦彥龍一這是在進行測謊,因為實際情況沒人能夠自證和旁證他人,若是有人為了擺脫自己的嫌疑而編造一些謊言,隻要撒了一個謊,後續就得用無數個謊言去彌補,一旦謊言太多,就有露出破綻的時候。”


    “嗦嘎,原來是這樣,這種彎彎繞繞的方式,也隻有你們這些用腦子的人才會,若是我的話可沒這麽多廢話,會用最直接的方式進行審訊,要麽說真話,要麽死。”


    司令官和參謀長是一武一文的搭配,自然做事的方式會不同,在目前的體製裏,司令官的職位雖然最高,但實權實際上操作在各級司令部的參謀長手裏,司令官主要還是以軍事行動的執行為主,策略參謀之事基本上還是由高級參謀部確定。


    所以在邏輯思維和策略方麵,福岡的長處要明顯許多,小鬆原的反應總是會遲個半步。


    “秦彥龍一這麽做,肯定還是忌憚你我,畢竟這些人都是你我的得力助手,更是司令部的核心高級軍官,不能直接動刑,就隻能用這種比較麻煩的方法,當然,在這個級別的諜情工作中,實際上能夠直麵死亡的人並不是,例如那個白玉禾彥,主動或是被動,死亡對於這些人來講並不是最恐懼的事情。”


    小鬆原摸了摸白黃相間的胡茬,點點頭認可道:“的確,死亡並不是最恐怖的事情,精神上的壓力才是,所以這個支那人想要用這種方式進行甄別?”


    “我感覺應該是,不過這對審訊者有著極高的要求,如何施壓,如何一步一步讓被審訊者精神崩潰,是一門極其深奧的專業,了解人性,善控人心者才能勝任,這個秦彥龍一越來越讓人驚喜了,司令官,我們就靜靜的坐在這邊拭目以待吧。”


    小鬆原看了一眼福岡,隨即將視線挪到審訊室內阪西的背影身上,福岡剛剛的那些話對他有些觸動,人性,人心,每個人都不一樣,想要琢磨透,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有些人卻能成為此道高手,這或許是一種天賦吧。


    審訊室內,麵對秦天的問題,作為通訊處的主官,荒井正章並沒有那麽快反應過來這是一個陷阱,為了早點將自己摘出去,非常詳細的對當時的情況進行了說明。


    “斷電之時,我並沒有在座位上,因為前一分鍾剛剛接到最新的電報,譯電員就在會議室裏,我在盯著他進行譯電,斷電之後我的第一反應是下蹲,並且保護譯電員手裏的電文,避免在慌亂時損毀或者遺失,譯電員的第一反應是上身趴在桌麵,用身體遮擋電文,幾分鍾後,聽見走廊上的喇叭提醒,我們才從慌亂之中穩定下來,會議室裏漆黑一片,我一直在警惕四周,並沒有發現有人靠近,直到重新來電,我對電報等相關資料進行了檢查,確定無誤後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當時我和譯電員在一起,是可以相互證明的。”


    荒井正章說的很清楚,有條有理,語速也很平穩,沒有任何異樣的起伏,同時在窺探對方心理活動的秦天也掌握了他在回答期間的心緒浮動,暫時來講,他應該所敘述的是事實,要不然也不會如此波瀾不驚毫無起伏。


    秦天回頭看了一眼阪西,阪西會意衝門口的玉尺俊招了一下手,在其耳畔低語吩咐了一些什麽,數秒後玉尺俊離開了審訊室,前往已經被隔離的電訊室,找到那名譯電員進行了確認。


    前後差不多用了三分鍾的時間,當玉尺俊回到審訊室的時候,第一時間朝阪西和秦天點了下頭,示意荒井正章所說的內容已經被證實,並沒有錯漏之處。


    “荒井正章,第二個問題,會議結束之後,你去了哪裏,做了些什麽,有沒有人可以證明你的行蹤。”


    蒙著眼被綁在柱子上的荒井正章想都沒想就回答了秦天:“會議結束我直接回了電訊處,噢,去過一趟廁所,回去之後一直在電訊室親自盯著,連吃飯都在裏麵,除了給參謀長和司令官送過兩次電文,我沒有去過任何地方,這一點電訊室的所有人,參謀長和司令官都能作證。”


    後麵的這些事,沒必要再去證實,事實肯定和他所說的一樣,倒不是他沒有疑點,相反,在這個過程中能做的事情太多,根本沒辦法去查。


    秦天之所以會這麽問,實際上也是一種策略和技巧,因為在問的時候,他同時也在窺探對方的心理活動,人一旦說謊,內心絕對會出現起伏,隻不過是起伏的大小不一樣而已。


    “好,你回答的很詳細,下麵是第三個問題,你是如何給潛伏敵特傳遞情報的?”


    “我是...”


    荒井正章剛順著秦天的話頭說了兩個字就發現不對勁,立馬閉上了嘴,麵色有些微微發紅,心裏也在這個時候有了較大的起伏。


    “我...我沒有,秦彥龍一你這是汙蔑,我的所有行蹤都有證人,在三步一崗的參謀部,我去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有人看見,我並沒有做出你所說的這種叛國之事,我可以對著天照大神發誓...”


    荒井正章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把飛刀破風呼嘯的聲音,嗖的一聲,緊接著是一道慘叫,荒井正章的大腿上赫然插著一柄寸長的飛刀,鮮血瞬間染透了他的褲管,表情已經痛的有些扭曲,咬牙切齒的昂著頭衝秦天所在的方向開始各種辱罵。


    在手裏把玩著飛刀的秦天充耳不聞,跟沒事人一樣抱歉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手滑,完全是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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