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之率先做到了主位上,張錦鈺輕皺秀眉。


    “找我有什麽事?”


    顧行之挑眉:“我是你的丈夫,無事就不能來你院子嗎?”


    張錦鈺轉身就走,他愛坐哪兒坐哪兒,隻要別在她麵前就成。


    “等等,”顧行之急忙放下剛端起的茶杯,“你的脾氣怎地這樣倔,連話都不聽人說完。”


    “嫌我脾氣不好,你可以走,沒必要忍受我。”


    張錦鈺做出請的姿勢。


    顧行之臉色沉了下來,見張錦鈺態度堅決,隻好說出自己的來意。


    “我的調令遲遲沒有下來,明日我要在摘星樓宴請官員吃飯,你……”


    顧行之不自然地咳了兩聲,“你給我十萬兩,上下打點都需要錢。”


    張錦鈺極力忍住自己笑出來,沒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能瞧見顧行之同她要錢。


    以前的顧行之視金錢為糞土,斥責她眼裏隻有錢,斤斤計較,帶她出門時覺得她丟人,不肯向旁人介紹她。


    張錦鈺此時不著急離開了,她坐到一旁的圓背椅上,慢悠悠地喝完了一杯西湖龍井,在顧行之等得不耐煩之際,輕聲開口:“不給。”


    顧行之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什、什麽?”


    “我說不給,你成婚當日婆母便同我說了,若你進了戶部,第一個就拿我爹得生意做文章。我可不敢當不孝子,那是會被戳脊梁骨的。”


    顧行之心中對自己母親埋怨不止,可此時不是發脾氣的時候。


    他放輕了聲音,“錦鈺,母親那是糊塗了,你莫要放在心上。侯府與張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是斷做不出拿嶽丈一家生意做我前途路上的墊腳石的。”


    張錦鈺又不是蠢貨,自是不信顧行之的許諾。


    “若夫君當真需要錢,夫君可寫好借條,說明本金多少、利息又有幾何,等在官府蓋了印,我自會將錢雙手奉上。”


    “好,很好,張氏。”


    顧行之臉黑得像是鍋底,一甩衣袍離開了瓊華院。


    他並沒有回澤清院,而是去了花園的一處假山。


    沒一會兒,一婆子左顧右盼,似是做賊般,也來了假山處。


    等來人走到一處月光充足的地兒,才看清此人赫然是被罰去廚房做工的林嬤嬤。


    她佝僂著背,臉色蠟黃,比以前憔悴了不少。這些日子,廚房的那些婆子見她得罪了主家,個個都欺負她,給她安排了許多髒活累活。


    隨著林嬤嬤越走越近,顧行之伸手捂住了鼻子和嘴巴。


    “明日,你加大藥的劑量。”


    沒等她繼續走進,顧行之就扔下一句話,匆匆離開了。


    林嬤嬤身上散發出一股直衝人天靈蓋的酸臭味兒,再不走快點,他怕是要死在所有人前頭。


    等回到澤清院時,他依然覺得那股味沒有散去。


    他推開裏屋的手停住,薑芸向來嬌氣,不喜他的身上有異味,還是先去洗洗吧。


    等顧行之終於覺得自己身上沒有了味道時,他已經十分疲憊了。


    但他想到屋內的溫香軟玉時,一時又覺得精力十足。


    他推開裏屋的門,摸黑上了床。


    床上,空空蕩蕩。


    顧行之喚來院中灑掃的丫鬟,“夫人呢?”


    丫鬟害怕極了,抖著身體回道:“夫人回薑府了。”


    顧行之一掌拍在床榻上,仍覺不解氣,又踢翻屋中的桌椅。


    薑府。


    薑芸哭著同薑夫人說了近日的事。


    薑夫人本來對她擅自回府有些不滿,可在聽薑芸說完後,隻剩下了怒火。


    “好一個侯府,表麵光鮮,沒想到底下做的竟是這些勾當!”


    “我當是顧家人真有出息,能將末路的侯府給盤活呢,誰知竟是那靠女人吃飯的軟飯男。”


    薑夫人一連罵了幾句,又看見一旁的薑芸哭個不停,心中更氣了。


    “你就知道哭,當初昏了頭,鬧著藥要嫁那顧行之,說什麽有才華,老師是名家大儒,在仕途上前途無量,如今哭頂什麽用。”


    薑芸被母親嚇得止住了聲,隻時不時打兩個哭嗝。


    “母親,你現在罵我也無用。當時父親明明也誇過夫君的,父親也被騙了不是嗎?”


    她用手帕擦著眼角不停冒出來的眼淚,“母親,昨晚夫君居然去了那張氏的院子,我,我可怎怎麽辦啊?母親,你必須幫幫我。”


    薑夫人怒其不爭,吩咐身邊的嬤嬤,“去把我剛做的那身紫色衣服拿來,我這就同你去侯府,替你撐撐麵子。”


    等到薑夫人換好衣服,薑芸挽著自家母親的手要出門時,遇見了下朝的薑尚書。


    薑尚書的臉色不見得多好,他聲音粗啞,“你們這是去哪兒?”


    “去侯府給女兒討個公道。”


    “胡鬧。”薑尚書怒道,“你們是尚書府的人,這樣成何體統?給我回去!”


    回到薑夫人院中,薑尚書屏退了所有下人。


    “芸兒也是我的女兒,當初我同意她嫁進顧家,是多方考慮過的結果。”


    “多方考量?那你知道侯府是窮光蛋嗎?”薑夫人並不買賬,“我看你就是不心疼芸兒,隻想著柳春巷裏的那個狐媚子——”


    薑尚書一拍桌子,嚇得薑夫人及時住了嘴。


    “婦人之見,侯府是沒錢,可張家呢?你知道張家有多少錢嗎?”


    “張家隻有一兒一女,如今大兒子流落在外生死不知,張家家主曾揚言死後會將一大半的財產留給張氏,而那些錢夠買下幾座城池!”


    薑夫人和薑芸愣在原地,這究竟是多大一筆錢啊?


    他當初選中顧行之,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想通過他搭上張家的線,至於什麽才華、名家大儒的學生,這些統統沒在他的考量範圍內。


    他在官場沉浮多年,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顧行之此人野心勃勃,這是好事,可若是他沒有與之相匹配的能力,則會毀家滅族。


    他將他調至戶部,就是想將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時時盯著他,免得他釀成大錯。


    薑尚書給自家夫人和女兒分析了利弊,“屆時,我們和張氏建立了穩定的關係,張氏是死是活都沒有關係,一個女人而已。”


    薑芸由哭轉笑,她就知道自己是不會輸給張氏的。


    此時仆從來報,“大人,姑爺來了。”


    薑尚書讓人將顧行之帶去了書房,臨走前對薑芸囑咐道:“去洗漱梳妝,別讓顧行知失去對你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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