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葉城坐在車裏,陪在身邊的國安組長韓明軒。


    旁邊還坐著幾個國安兄弟,一臉熱情。


    沒辦法不熱情啊。


    都收到消息,這位牛逼炸天的城老哥,即將被大老板特赦,恢複自由身份。


    此刻還不巴結一下,等人家出來以後,再想巴結就巴結不上了。


    誰都知道。


    葉城將一躍衝天,成為整個龍國都炙手可熱的大人物。


    “城哥!嗬嗬,早飯吃了沒?要不我給你買點早點,再送你回去?”


    葉城笑著拒絕韓明軒的好意。


    “不用了,直接回去吧。估計,我兄弟陳布還在監獄等著我。回去之後蹭他的飯。”


    “他?”


    韓明軒臉色微變,擠出笑意對葉城說道。


    “城哥!跟您說個事,您別生氣啊。”


    “當初程俊交代之後,老傅就押著程俊一起去了京都。”


    “走的時候,把陳管教也叫過去了,至今沒有消息。”


    “俺們也不敢打聽,也不敢問,但是陳管教肯定沒在江城看守所裏……”


    義子跑去京都?


    葉城聽到這個消息後,眉頭鎖起。


    之前王和平告訴他,因為瀆職的原因,江城看守所所長齊斌,被當場革職,原地退休。


    現在的江城看守所所長,已經換了另一個人。


    至於陳布,因為有重大立功表現,跟著葉城抓回了程俊,並且帶回一架飛機,四輛坦克。


    功過相抵,應該不會被革職查辦。


    怎麽突然被老傅給帶走了?


    葉城摸索著手機,就要給老傅打個電話,質問你他媽把我義子弄去幹什麽了。


    國安啊!


    龍潭虎穴,誰知道這老小子安著什麽心思。


    可一摸兜,才想起那部手機早就沒電,還給了韓明軒。


    韓明軒見城哥立刻就要給老傅打電話,心裏一個哆嗦。


    “額……哥!別為難兄弟們好不。”


    “再說咱也不急著一時,等明天你出來之後,你就算親自去京都要人,我們也不攔著你。”


    葉城見韓明軒等人一臉為難的表情,隻好點頭答應。


    在他想來,兄弟陳布應該不會出什麽大事。


    畢竟昨天上午,他還讓陳布幫過一個小忙,打電話嚇唬大伯葉建剛他們。


    若是出事的話,恐怕早就被限製人身自由。


    難道這小子被老傅看中,特招進國安了特勤?


    還真有這個可能。


    葉城抿嘴笑了,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


    這小子脾氣火爆,敢打敢殺,腦子也靈光。


    中公大畢業高材生,因為毆打了館二代,才會發配到江城看守所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不然憑著陳布的能力,混到現在至少也是個刑偵精英。


    沒準因為緬北的事,被老傅相中,要提拔對方。


    葉城點點頭,心道就等明天好了。


    明天正式離開看守所,恢複自由之身以後,再打聽兄弟的下落。


    韓明軒見城哥不再追究,慌忙鬆了口氣。


    就在此時,汽車恰好停在一個十字路口,等著紅燈。


    咚咚咚!


    有個蹣跚的中年男人,渾身髒兮兮的,竟然走到葉城所在的汽車邊,敲起車窗。


    車上幾人頓時如臨大敵,下意識將手摸到腰間。


    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大意啊。


    萬一在葉城被特赦的前一天,讓鷹醬佛伯樂給暗殺了?


    所有人萬死莫贖!


    “別緊張,乞丐罷了。”


    韓明軒掃了一眼,出聲低喝,喝止了車上幾人掏槍的舉動。


    他好歹是經驗豐富的特工,如何判斷不出正常人和殺手的差別。


    對方胡子拉碴,蓬頭垢麵,衣不蔽體,滿臉皺紋。


    再加上那雙渾濁的眼睛和微微顫抖的身子。


    再頂級的殺手,也無法做到如此惟妙惟肖。


    “應該是攔車要錢的,小李,給他幾塊錢打發走。”


    隨著韓明軒說話,眾人全都放鬆下來。


    車窗落下。


    負責開車的小李摸出五塊錢,就要遞給對方。


    豈料,對方卻不要錢,而是諂媚的,客客氣氣的遞過一張傳單。


    “幾位……幾位小兄弟!這……這是我閨女尋人啟事。”


    “她叫魏小晚,小名淘淘,走丟十三年了。你們看看,見沒見過她。這孩子嘴角有顆痣,很好認的……”


    “沒見過,沒見過!”


    司機小李煩躁的推開傳單,見對方不要錢,就要升上車窗。


    對方顯然經曆了多少次這種窘境,也不氣惱,反而笑嗬嗬繼續說道。


    “沒……沒見過也沒事,幾位兄弟,我不要錢,你們車上有沒有喝光的礦泉水瓶,飲料瓶啥的,給我拿兩個行嗎?謝謝,謝謝……”


    小李一愣,隻好反手從車鬥裏拿出一個空瓶子,就要遞給對方。


    “魏老師!”


    豈料瓶子還沒遞出去,身後傳來一聲驚呼。


    眾人一回頭,竟是葉城葉老哥的失聲大喊。


    魏老師?


    又從哪裏冒出來的魏老師?


    葉城已手忙腳亂的推門下車。


    “魏老師!您……您怎麽成了這副模樣?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怪葉城一臉震驚。


    魏老師是誰?


    是他小學班主任,語文老師魏明光。


    此人性格和善,知識淵博,算是葉城的啟蒙老師。


    當年葉城父親早亡之後,家庭條件困難,老媽李秀蘭一度想讓葉城休學。


    還是魏老師三番五次去家裏勸說,並主動承擔葉城午飯之後,葉城才能繼續上學。


    可以說沒有魏明光,就沒有葉城如今一切。


    葉城看著麵前蓬頭垢麵的乞丐,隻感覺渾身劇震。


    一個小學教師,如何成了這副模樣,淪落到在街邊索要廢棄瓶子?


    “葉……葉城?”


    魏明光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自己教過的學生。


    他臉色頓時漲紅,轉過身跌跌撞撞就要離開,顯然不想讓學生看到自己這副慘狀。


    “老師!”


    葉城一把抓住老師的胳膊,氣的喝問。


    “你跑什麽啊,老師!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淘淘還沒有找到嗎?您……您怎麽又弄成了現在這樣?”


    葉城問出來後,才感到後悔。


    魏小晚是魏明光魏老師的獨生閨女。


    在葉城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因為一次課後班會,導致沒人去接正上幼兒園的魏小晚。


    葉城對那天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


    等魏老師意識到錯過時間,著急忙慌接女兒的時候,魏小晚已經失蹤。


    從此消失在魏明光世界之中。


    她應該是被人販子拐走,再也沒有任何音信。


    此後,魏老師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渾身死氣沉沉,上課也無精打采,經常走神。


    後來更是課也不上了,請假出去尋找女兒。


    可惜直到葉城畢業,魏老師都沒能將對方找到。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兒時記憶再次浮現在葉城腦海。


    “嗬嗬,葉城啊!老師一時間沒認出來,對不住,對不住!”


    見自己走不了,魏明光索性站在原地,衝著葉城笑笑。


    “還沒找到呢!你小子竟然長這麽高,這麽大了啊?”


    “嗬嗬,去過外地沒有?去過的話,有沒有見過我家小晚?”


    魏明光隨口一問,完全是下意識的話。


    這句話他十三年裏,詢問過幾百萬次,已成了神經和肌肉上的記憶。


    果然,他沒抱太大希望。


    葉城搖搖頭:“我沒見過嘴角有痣的女孩,更沒見過小晚,老師。”


    “您怎麽……怎麽……”


    葉城還是想問問,您怎麽就成了這副模樣。


    此刻,韓明軒見城哥碰到熟人,慌忙都走下了車。


    “我……嗨……”


    魏明光一臉苦澀。


    “送走你們這屆畢業班後,學校再不能忍受我經常請假,讓我必須回來上課。”


    “小晚丟了,我也沒有心思,索性辦了辭職,全心全意的找我閨女。”


    “十三年來,我賣了房子,帶著媳婦兒,幾乎走遍龍國大江南北,可惜還是沒能找到。”


    “最後錢花光了,我們兩口子隻能回來。”


    “你師母因為小晚的事,也瘋了!瘋瘋癲癲的上不了班。”


    “我這身子也徹底廢了,一幹活就各種難受,最後隻能在路口攔攔汽車,既能問問他們見沒見過小晚,也能要點飲料瓶啥的,對付口飯吃……”


    “老師……”


    葉城看著這個,幾乎完全認不出來的恩師,情緒激動起來。


    “您這腿?”


    “嗨,東北被人打的,有人搶我錢我不給,就把我腿給敲了。”


    魏明光一臉風輕雲淡,似乎在說著別人的事情。


    “沒報警嗎?對方沒有賠償?”


    葉城皺起眉頭,激動問道:“還有小晚的事,怎麽您一直在找,警察沒有什麽線索嗎?”


    他記得清楚,當年魏小晚丟失之後就報了警。


    可惜,警察一直沒查出是誰拐走了女孩。


    難道這麽多年過去,還沒有任何消息?


    “報警?嗬嗬……”


    魏明光抬頭,看看葉城,笑了笑。


    一聲笑,包含了多少無奈和痛苦。


    “行了!葉城,我看你混的不錯,都坐上商務車了啊!嗬嗬,當年我就覺得你這孩子,以後準能成事。”


    “不說了啊!綠燈亮了,你們趕緊走吧,我……我去後麵車上問問。”


    說完,魏明光似乎羞於和葉城多聊,就要往後車走去。


    葉城看的,心裏都要難受死了。


    老師甚至連新聞都顧不上看,連自己是殺人犯的事情都不知道。


    是啊!


    一個賣了房子,走遍全國去尋找女兒的父親。


    一個照顧瘋瘋癲癲妻子的丈夫。


    一個靠著拾荒,索要瓶子賣錢的乞丐!


    還有什麽心情去看新聞。


    活著找到女兒,已是他餘生唯一的事情。


    葉城不敢再拉著老師,隻是摸遍渾身上下,也摸不出一分錢來。


    他想給老師一點援助,哪怕幾百塊也好。


    身旁的韓明軒見狀,慌忙捅咕手下,眾人湊了一千多塊錢出來。


    葉城看著老師背影,歎了口氣,走上了車,讓韓明軒去塞給老師。


    他怕老師不肯收下自己遞過去的錢。


    同時,暗暗下了決定。


    等明天出獄之後,恐怕第一件事,先幫老師解決生活上的困頓。


    至於找到丟失的魏小晚?


    一切盡人事,聽天意吧!


    他歎息著回到車上,汽車再次行駛,車裏氣氛無比壓抑。


    “靠!人販子,全他媽該死!”


    韓明軒怒聲喝罵一句,得到全車人的讚同。


    必然該死啊!


    為了一己之私,禍害了多少個家庭,改變那些孩子們的命運,讓他們的父母終生痛苦。


    魏明光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個世界上,還不知道有多少個魏明光,依舊在堅強活著,尋找自己丟失的孩子。


    他們在午夜懺悔,懺悔自己為什麽會弄丟孩子。


    內心飽受煎熬,痛苦將伴隨他們的一生。


    車上一片怒罵,隻有葉城一語不發。


    汽車一路開到江城看守所,新任所長路誌軍跟韓明軒辦好一切手續。


    等國安的人走後,他陪著笑臉。


    “額……葉城!嗬嗬,兄弟,事我也聽說了大概,在委屈你一晚上,明天咱們江城看守所,敲鑼打鼓送你離開。”


    路誌軍今年大概四十出頭,是從江城縣城看守所緊急提上來的。


    能接任市級看守所的位置,他自然無比珍惜,更不敢得罪麵前的葉城。


    馬局在他接任的時候,曾千叮嚀萬囑咐過。


    無論如何,千萬不要得罪眼前這個活閻王啊!


    路誌軍自然不敢不當回事,親自送葉城回到監室。


    葉城看不到好兄弟陳布,再加上魏老師的事情,心情不太美妙。


    此刻更是懶得更對方廢話,在後麵慢慢走著。


    “嗬嗬,兄弟,你還去六監室吧。”


    路誌軍見對方黑青著臉,不敢多說什麽,喊上一個管教,一路領著葉城來到第二監區第六監室門口。


    見對方即將走入,他還是不放心的叮囑一嘴。


    “等等!葉城兄弟,你這個監室新關進來個人販子!”


    “你可悠著點啊,別搭理他,千萬別鬧出事情……”


    嗯?


    人販子?


    葉城聽到這個詞,猛然抬起了頭。


    此刻,距離葉城被特赦,還有24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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