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


    穿上無菌防護服,葉城又經過三次全身消毒後,終於和方宇教授走進周利民的病房。


    為什麽要多次消毒。


    因為周利民身上的白細胞已不足正常人十分之一,甚至更低。


    沒有白細胞時刻防守,任何微小的細菌和病毒都會對他造成致命打擊。


    所以病房嚴格要求無菌狀態,甚至屋裏的人員都不可以隨意外出,以防感染。


    盡管如此,一個微小的疏忽,也可能導致前功盡棄。


    經過重重消毒後,葉城走進病房,下意識屏住呼吸。


    的確是……


    太臭了。


    就像方宇說的一樣。


    周利民渾身肌肉已腐爛,散發著死屍一樣難聞的味道。


    這味道,甚至比死屍的臭味還要劇烈。


    其渾身膿血仍在不間斷的流出,需要時刻補充水分才能維持著生命。


    葉城心裏越發難受,隨著方宇教授來到周利民身前。


    病床前,還站著三五個人。


    有兩名負責更換膠布,擦拭體液的護士。


    還有負責記錄整個醫療過程的醫療助手,以及設備操作員。


    以及一個身材低矮,駝背,穿著防護服,令人看不清樣貌的老年醫生。


    “額……葉先生,這位就是櫻花國核醫療研究所的吉田正野教授。”


    “事情發生後,吉田教授第一時間從櫻花趕來,為我們提供完整的醫療方案。”


    “二十多年前,他曾參與過東海村臨界事故,這方麵經驗非常豐富……”


    隨著方宇介紹,葉城看向這個約莫六七歲的老者。


    他微微點頭,表示感謝。


    對方雖然是個櫻花小鬼,但這份醫者仁心值得敬佩。


    一把年紀了,千裏迢迢跑到昆市救人,屬實不易。


    豈料,老頭戴著防護麵罩下的眼睛,當看到有陌生人出現後,表現的異常不耐煩。


    他說著蹩腳中文。


    “該死!”


    “方教授,這是誰?”


    “你怎麽能領一個陌生人進入病房!”


    “如果他身上攜帶細菌或者病毒,會影響所有醫療數據的準確性,如果害死了病患,你更是萬死莫贖……”


    葉城聞言,眼眸帶了幾分疑惑。


    謔!


    這老頭,脾氣挺暴躁啊。


    我特馬怎麽就不能進來看了?


    關你屁事?


    身旁的方宇則無比尷尬。


    其實,從核輻射大案發生後,足足近百個人被害,出現各種急性輻射症狀。


    僅僅依靠昆市,甚至雲省醫療力量,根本沒辦法搶救所有患者。


    整個龍國核醫療專家們都被動員起來,紛紛趕來進行救治工作。


    而這個吉田正野,就是那個時候從櫻花國聞著味跑過來的。


    為啥過來。


    並非是因為醫者仁心,而是為了獲取更完善的醫療數據。


    要知道,因為核原料的危害性太大,全世界都嚴格控製著它。


    所以幾年,甚至十幾年內,也碰不到一次核輻射泄露事故。


    這導致核醫療的醫學進展極度緩慢,因為沒有相關的病人進行供體試驗。


    如今龍國有了核輻射病患,各國核醫療專家都想過來湊個熱鬧,獲取第一手數據,進行本國核醫學的研究工作。


    畢竟,每個國家都要為以後可能到來的蘑菇大戰,做充分的醫療準備。


    當大戰來臨的時候,誰能高效搶救更多的輻射患者,或者防護來自蘑菇裏的核輻射元素,才是勝利的基礎。


    說白了,周利民就是最好的醫學試驗供體。


    最終經過上麵同意,隻有櫻花國的吉田正野被獲準參與進來。


    因為人家能提供最完善的醫療方案,這是龍國目前很欠缺的東西。


    隻是……


    對方的心思,方宇教授太明白了。


    這老登要盡可能的延緩周利民的性命,達到自己的醫學目的。


    活的時間越久,獲得的數據越可靠,越有研究的價值。


    果然,見方宇尷尬的沒吭聲,吉田正野又怒道。


    “方教授,我聽說,你還通知了周利民的家屬,來見他最後一麵!”


    “幹什麽?”


    “我就問問你們,要幹什麽?”


    “放棄治療?”


    “八嘎!我拿出治療方案之前,和你們已經說清楚了!”


    “至少保證周利民存活83天以上的時間,為研究提供更多醫療數據,這才幾天,十一天!”


    “你們就要放棄治療了嗎?啊!”


    “你們真是豬狗不如,真是喪失人性,真是一幫冷血至極的家夥……”


    吉田正野的怒喝聲響徹整個病房,兩個護士都忍不住瑟瑟發抖。


    方宇被這麽個櫻花鬼罵的狗血淋頭,愣是不敢回嘴一句。


    沒辦法,誰讓人家是外國專家。


    他隻能訕訕解釋。


    “吉田教授,可病人……病人實在是太痛苦了啊。”


    “既然無論如何也救不活他,不如放手讓他離開。也算……也算尊重生命。”


    “嗬,尊重生命?”


    吉田正野冷笑起來,一指病床上的周利民。


    “就他?一個囚犯?也配讓我們尊重生命?”


    “我告訴你們,他現在唯一得的價值,就是活下去!”


    “活到我們獲得所有數據,並試驗過所有對症藥品之後,他才可以去……”


    呼啦!


    吉田正野一個死字還沒有說完,就感覺呼吸一滯。


    他整個脖子被一隻大手掐住,整個人更是被原地提了起來。


    “嗚嗚……你……嗚嗚……八嘎……”


    吉田正野再說不出一句話,在半空中手舞足蹈。


    他才發現,自己被剛進入病房的這名陌生人出手鉗製。


    對方麵罩下的猙獰,讓他驚恐萬分。


    葉城當場怒了。


    他不是傻批,自然聽出對方歹毒的心思。


    讓周利民盡可能的活下去,完成你們的醫療研究?


    小鬼子!


    你以為還是八十年前?


    你以為這裏,還他媽是當年東北·七三·一?


    他瞬間暴怒,死死的盯著對方。


    “小八嘎!”


    “我兄弟,什麽時候成了你的試驗品?”


    “你他媽再敢嗶嗶一句,信不信,我現在殺了你!”


    隨著葉城的大手慢慢合攏。


    吉田正野的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他極度缺氧,臉色通紅,拚命的在半空掙紮。


    真難為一個六十多歲的老登,還有著不錯的身體素質。


    若是換成一般人,恐怕要被葉城活活捏死。


    “你……你……你……”


    見吉田正野被葉城捏在手裏,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一旁方宇教授都要嚇死了。


    幹什麽啊!


    葉老哥!


    知道您性好殺人,也不是這麽殺的吧。


    人家可是來救周利民性命的醫學專家。


    讓你給掐死了算是怎麽回事?


    我怎麽給上麵,給櫻花交代這件事情。


    他慌忙跑過來攔著葉城,不斷說著好話。


    “葉先生,葉先生!您別衝動,千萬別衝動!”


    “其實,吉田教授也想救活您的朋友。”


    “萬一,我是說萬一,某種治療方法對症,周利民沒準還會活下來的……”


    方宇說了兩句,再說不下去。


    不光他,其實幾乎全世界所有核醫療專家都非常明白。


    短時間遭受如此大劑量的輻射,絕不可能存活。


    目前使用的一切手段,說穿了就是在收集醫療數據,完成醫學試驗。


    周利民,就是個極其痛苦的試驗供體。


    “嗬嗬,小八嘎,是這樣嗎?”


    “我兄弟能活?”


    葉城獰笑著看向吉田,吉田想點頭都點不了,隻能拚命眨眼。


    能活,能活!


    老弟!


    我真是倒了血黴,怎麽碰上這麽個魔王。


    誰見過在病房裏,一言不合掐死主治醫生的啊。


    “我信你個鬼!滾蛋!”


    葉城已懶得搭理這個傻批,隨手一甩將他扔了出去。


    畢竟,真掐死對方,自己又得惹上麻煩。


    吉田正野被遠遠扔出,砸的病房裏叮當作響。


    他趴在地上恢複呼吸,大口喘著粗氣,嚇的魂不附體。


    要死了,真要死了!


    剛剛那麽一瞬,他真感受到對方要掐死自己的決心。


    老頭根本不敢站起身子,繼續趴著,唯恐引起對方注意。


    “額……葉先生……您……您還是趕緊看看他吧。”


    方宇滿臉無奈,真後悔答應葉城進來啊。


    趕緊看吧,看完就送你離開。


    等周利民的家屬趕來,這場令人痛苦的醫療救治活動,將徹底結束。


    葉城點點頭,吐出一口氣,不在憤懣剛才的事情。


    他也明白。


    救會死!


    不救也會死。


    隻不過是早死晚死的事情。


    難道自己該十天前,果斷結束這兄弟的性命嗎?


    給對方一個痛快?


    可親手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怎麽做的出來。


    葉城終於看向病床上周利民。


    一眼望去,觸目驚心。


    但見,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周利民渾身的水皰已被挑破,大量體液流出。


    隨著他體內不在繁殖出新的細胞,導致原有細胞大量死亡。


    細胞混在體液裏,將皮膚表層浸潤的不忍直視,散發出陣陣惡臭。


    他曾拉扯過自己的右手,最為嚴重。


    已不成模樣,隱隱可見白骨森森,潰爛的令人頭皮發麻。


    這還不算什麽。


    最令葉城感到痛心的是。


    如此痛苦的狀態下,周利民竟然還保持清醒。


    因為藥物的作用,讓他的心率時刻保持在120次/分鍾以上。


    相當於一名短跑運動員在病床上不斷狂奔。


    他睜著一雙眼睛,死死看著葉城,認出對方後,欣喜莫名。


    想要說話,喉嚨卻被插著呼吸管,發出呼呼的聲音。


    他隻能眨眨眼睛,似乎再說。


    城哥!


    你,來看我了嗎?


    葉城的眼眶,頓時紅了。


    他瞬間做出一個決定。


    隨後,衝著周利民笑了一笑,說出一句話。


    這句話說出來後,整個屋子裏的人全都震住。


    “兄弟,挺住!哥來拯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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