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是一份病例,不如說它是一張格蘭文醫生的遺書。


    不錯!


    檔案夾裏唯一的一張紙,的確記載格蘭文醫生生命中最後一場手術所發生的事情。


    字跡繚亂,顯然書寫者在極度悲憤的情況下寫出來的文字。


    張連海忍住心中激動,從第一個字認真看了起來。


    【患者病例……】


    【抱歉,請原諒我沒有書寫患者姓名!因為我實在愧對於她,姑且讓我稱呼她為darling好了。】


    【1909年8月份的一天,同在卡斯林斯卡醫院的darling告訴我,最近很不舒服,經常性頭疼發熱,以至於正常的工作甚至都不能順利展開!】


    【我卻沒有太當回事,因為妻子和我實在太忙碌了。我們身為這家醫院的腦外科主刀醫生和手術護士,每天要進行十幾場手術,幾乎整個鷹國的腦科病人都來找我們醫治。等待救治的病人太多,讓我們常常顧不得吃飯休息,有些頭疼腦熱太過正常。】


    【可darling的症狀持續了半個月,我看她越發憔悴,終於重視起來。一天早晨,我誠懇的建議darling,去拍攝一張腦部x光片,看看大腦裏究竟出了什麽問題……】


    【darling卻笑著拒絕,告訴我說x光機隻能照出身體裏的情況,比如尋找異物和腫物,照射腦袋除了能看到骨頭之外,又能看出來什麽呢?不是沒人這樣試過。】


    【我卻告訴妻子,咱們醫院的設備已是第四代x光機,如果腦袋裏真有問題的話,可以通過顯影技術看出端倪。】


    【她終於答應去試一試,我幫她聯係了胸外科的萊特主刀醫生。畢竟,無論是x光機還是照相機的操作方法,隻有萊特醫生最為熟悉……】


    【雖然我最近和他有些誤會,總是懷疑他和索菲亞護士、恩佐麻醉師,以及醫院其他科室的一些醫生故意誇大病人病情,大量采取不必要的手術醫治,來騙取病人的保險賠償金。但大家都是同事一場,這點小忙應該會幫助我吧?】


    【果然,萊特醫生欣然答應,並為darling安排x光照射,結果出乎他的意料。】


    【x光片顯示,妻子的腦部有個很大的陰影,位於前額葉之中,初步懷疑是一個腫物!】


    【萊特醫生悄悄找到了我,將x光片展示在我的麵前,我隻感覺天都要塌了。】


    【誠然,我是卡斯林斯卡醫院,乃至蘇格蘭,甚至整個鷹國最為優秀的腦外科醫生之一。但仍不敢相信,自己的妻子腦部長了如此龐大的腫物?這怎麽可能!】


    【可我又不能不相信科學!德意誌的倫琴先生發明的x射線技術,已得到廣泛驗證,x光片怎麽可能出錯?】


    【我痛苦之後隻能接受現實,並央求萊特醫生和知道此事的索菲亞護士等人為我保密,不要告訴妻子她的病情!】


    【天啊!她那麽善良樂觀的人,卻非常膽小,如果知道自己得了絕症,我想不到她如何去承受這件事情!】


    【萊特醫生和索菲亞護士答應我的請求,並給我提出建議,希望盡快由我親自給妻子做一場開顱手術,取出她腦袋裏的腫物,來有效延長妻子的生命。】


    【我猶豫了,我拒絕了!因為世界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開顱手術,是1879年拉斯哥外科醫生macewen主導進行的。他成功切割患者的腦膜瘤。從此,開顱手術在全世界不再視為洪水猛獸……】


    【此後,腦膿腫引流術、血腫清除術、椎管內脊膜瘤切除術,甚至腦部腫瘤切除術都開始進行。但不可避免的,因為止血、麻醉、消毒等措施跟不上,手術的成功率隻有可憐的20%……】


    【20%啊!這太低了!雖然到了現在1909年,在我和其他腦外科醫生的不斷研究下,這一生存幾率被推進到50%,但仍然還是太低!我不敢接受手術失敗的事實,如果妻子因為我的失誤死亡,我可能要痛苦的自盡!】


    【雖然,我聽說鷹醬有位叫哈維·庫欣的神經外科醫生,正在研究更好的止血方法,以及的減少傷口感染的措施。但似乎沒什麽進展!這也讓我不敢貿然對妻子操作開顱手術……】


    【這件事慢慢被擱置,可沒想到妻子還是不知從哪裏聽說了她患病的消息,她開始擔憂、開始害怕,開始變得低沉且暴躁易怒!】


    【沒有人能想象,那麽善良美麗的妻子,竟然因為情緒的不穩定開始辱罵同事,並消極工作!我卻能理解她!恐怕任誰得知才三十歲便得了絕症,心情都會非常糟糕……】


    【我看著妻子的情況越來越差,非常著急!萊特醫生和索菲亞護士又找到了我,再次勸我立刻展開手術,不然沒等妻子死亡前,她可能會變成徹頭徹尾的瘋子!】


    【為什麽呢?因為按照x光片顯示,腫物恰好位於她的前額葉處。科學研究表明,這裏主管人的情緒和精神狀態,腫物的壓迫會讓她發瘋發狂,實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恰好!轉機來了!】


    【哈維·庫欣醫生研究出頭皮止血夾、控製腦血管出血的阻斷夾,甚至開始設計一款高頻電刀,聽說能有效減免手術中腦血管大出血的情況。我認為,我要著手拯救我的妻子了!】


    【我嚐試聯係遠在鷹醬的哈維·庫欣醫生,請他來幫我主導這場難度極高的開顱手術。】


    【可惜,哈維·庫欣醫生已接受了鷹醬軍·方衛生部門的邀請,開始服役,並為戰爭中受到腦部創傷的人提供救援。】


    【我們隻能進行了電話溝通,哈維·庫欣告訴了我一些腦部止血的辦法,但高頻電刀等物品卻因為技術保密的原因,注定我現在得不到了。】


    【可即便這樣,也讓我興奮異常,因為和哈維·庫欣醫生的交流,讓我好像打開新世界的大門!我對妻子的開顱手術充滿信心!】


    【就這樣,又在一個月的準備後,1909年的秋天,即將入冬的時候,我終於告訴妻子,我要救你了。】


    【是啊,我是那麽的愛你,怎麽能忍心看你這樣離開我呢?】


    【盡管手術的成功率隻有50%,甚至更少,但我們夫妻同時決定,要試一試!】


    【這一天,手術終於開始了!為了保險起見,我甚至喊來了萊特醫生、索菲亞護士給我幫忙。至於恩佐麻醉師他一直負責病人的麻醉工作,自然也待在手術室裏。】


    【上午九點,手術進展的還算順利!經過氯·仿氣體麻醉後,妻子陷入昏迷,隨後我成功打開妻子的額骨和硬腦膜。】


    【出血不多,並在可控製的範圍內,我欣喜異常,因為這代表著手術成功的幾率正在不斷提高。】


    【隻要我找到妻子腦中的腫物,並將其切除,一切都會結束。】


    【可隨即發生的事情,讓我不敢接受眼前的事實!】


    【當我打開妻子的顱骨,露出裏麵的前額葉時,我無法相信我的眼睛。】


    【沒有腫物!竟然沒有腫物!妻子的前額葉無比正常,腦組織和普通人一樣健康!!!】


    【我的精神當場崩潰,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難道x光機出現了錯誤?為什麽一貫相信的科學如此欺騙了我?】


    【我憤怒的詢問身旁的萊特醫生,萊特醫生支支吾吾說不出任何原因。】


    【我沒時間憤怒了,索菲亞護士催促我,既然沒有看到腫物,還不趕緊將darling的腦膜縫合,結束這場令人感到糟糕的手術?】


    【我隻好照做,可是意外還是發生了。】


    【也不知是恩佐麻醉師的原因,還是我妻子的身體原因,妻子竟然在手術過程中清醒過來!】


    【誰能想象!在吸入氯·仿氣體麻醉劑後,妻子竟然醒了!】


    【恢複知覺後的劇痛讓妻子苦不堪言,慘叫聲響徹整個手術室。我聽著妻子的慘叫,心慌的連手術刀都抓不穩了。】


    【我顧不上追究誰的責任,憤怒的讓恩佐麻醉師立刻重新麻醉,將更多的氯·仿氣體吸入妻子的口中。】


    【可恩佐麻醉師竟然告訴我……】


    【對不起,他昨晚喝多了酒,沒有準備足夠多的麻醉劑,現在已沒有麻藥了!】


    【天,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些什麽?手術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你告訴我沒有麻藥?王八蛋,你在殺人!】


    【病人會活活疼死過去,她會因為受不了恐懼和疼痛,全身痙攣,血壓升高,最終導致大出血而亡!】


    【我越發驚慌失措!越發憤怒越發失去理智,可我不能失去理智,我知道現在隻有我能拯救我的妻子。】


    【我不惜冒著感染的風險,跑去尋找藥房和恩佐麻醉師的辦公室,去尋找麻醉劑,可惜沒有找到。】


    【等我返回手術室的時候,噩耗又出現了!索菲亞護士因為慌張,將原本用於消毒的無水酒精扣在妻子的前額葉上!】


    【高度數的酒精會無情殺死妻子的腦組織,讓她徹底成為一個癡傻的植物人。】


    【妻子正在大喊“救我,親愛的,求求你,救救我!我好疼啊,好疼……”】


    【我手足無措,我不知如何去拯救我的妻子!我隻能哭著讓她堅持忍耐,我會馬上將她的腦膜縫合,將她的顱骨安放回去……】


    【可惜,妻子還是沒能忍到手術結束!】


    【劇烈的疼痛讓她不斷扭動,最終血壓升高,血管大量出血,我眼睜睜看著妻子死在我的麵前……】


    【手術失敗了!】


    【我憤怒到極點,我抓著手術刀質問萊特醫生,為什麽我妻子的x光片顯示裏麵有腫物,打開之後卻沒有?】


    【我質問恩佐麻醉師,為什麽你要喝多了酒,沒有準備充足的麻醉劑?】


    【我質問索菲亞護士,為什麽你要將無水酒精扣在我妻子的前額葉上,你要殺了她嗎?】


    【沒有人給我答案,他們麵無表情的看著我,甚至嘴角還帶著冷笑!】


    【我腦袋轟的一下明白了!】


    【騙子!你們這一群騙子!】


    【肯定是萊特醫生故意給我提供假的x光片,讓我誤以為妻子得了絕症。】


    【恩佐麻醉師和索菲亞護士也是故意的,他們要置我的妻子於死地!】


    【我哭著詢問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們仍是冷笑,說是我先要害死他們,揭發他們騙取保險金的事情,他們逼不得已才對我妻子下手。】


    【我說我隻是懷疑,並且我沒有告訴羅伯特院長,你們……】


    【我想和他們拚命,卻被他們一腳踹倒在地上。我無助的哭泣,他們全都離開。】


    【當手術室陷入寂靜之後,我隻能麵對著妻子死不瞑目的眼睛,認識到一個事實!】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我最愛的妻子啊!】


    【我若不讓她去拍攝x光片,就不會落入他們的圈套之中。】


    【若我不是腦外科醫生,也不會親自打開妻子的顱骨,看著她慢慢死在我的麵前!】


    【妻子太痛苦了,她是活活……疼死的!】


    【我陷入極大的自責和愧疚之中,讓我無法呼吸!】


    【這份病曆寫好了!我希望能被羅伯特院長看到,希望能被更多人看到,讓那些該死的人被繩之以法!】


    【我卻注定看不到那一天了!因為我一秒鍾都無法忍受失去妻子的痛。】


    【抱歉,我也要走了!去陪伴我的達令。】


    【親愛的,你等著我,一定要等著我啊……】


    病例寫到這裏,戛然而止!


    張連海顫抖著看完,既憤怒又無奈。


    他終於明白了一切的經過。


    其實從一開始看萊特醫生的日記,他就猜測到大概。


    隻不過看到格蘭文醫生的病例,終於確認這件事情。


    一個萊特、一個索菲亞、一個恩佐麻醉師,都是殺害格蘭文醫生妻子的凶手!


    他們串謀起來,製造了一場手術意外,並將黑鍋全部推到格蘭文醫生的身上。


    善良且深愛妻子的格蘭文醫生,根本等不到辯解的時刻,在手術室裏就憤然選擇……自盡!


    呼!


    張連海深出口氣,慢慢放下了手中病例。


    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複仇啊!


    萊特醫生、索菲亞護士、恩佐麻醉師的死,都證明這是一場複仇行動。


    不過他到現在還不明白。


    究竟是誰殺了他們!


    或許恩佐麻醉師是普希金殺死的,可其他兩個人呢?


    難道真的是安娜嗎?


    等等!


    張連海想起什麽,又手忙腳亂的翻著書桌。


    他迫切要看看,那張在萊特醫生辦公室發現的照片裏,究竟是誰模糊了影像。


    可能找到那張底片,就能知道真正的殺人凶手!


    萬幸!


    一陣翻找後,他果然找到一摞子黑色底片。


    張連海忍著激動,一張一張的對著頭頂的紅色燈泡查看起來。


    底片大多是一些卡斯林斯卡醫院各個地方的影像,還有某些醫生的個人照片。


    終於,在翻閱了十幾張後,他找到了!


    找到了那張整個醫院所有工作人員的合影!


    張連海顫抖著,將底片慢慢升高,一直舉到燈泡的下麵。


    是誰?


    到底是誰?


    透過光亮,他終於看清了一切。


    下一秒。


    狂喜和震驚,恐懼和興奮,憤怒和自責、後怕和擔憂……


    多種情緒出現在張連海的臉上。


    他迫不及待的拿著底片衝出暗室,興奮大喊。


    “修哥!我查到了!我終於查到了!”


    “格蘭文醫生的妻子果然是被人害死的!而他的妻子正是……”


    張連海正要喊出重大發現。


    豈料。


    嘭!


    他隻感覺腦袋受到猛烈撞擊,整個人一下子暈死在地。


    倒下的時候,眼角的餘光還能看清楚是有人襲擊了自己。


    那個人竟然是……


    馬修!


    馬修!你他媽為什麽砸我的腦袋?


    張連海滿臉不解,可劇痛終究讓他神誌不清,慢慢倒地。


    昏迷的最後一刻,腦海裏又響起提示音。


    【叮!主線任務進展到50%……】


    見對方倒地暈死,馬修仍舉著裝載著x光機的木箱,一臉痛苦和無奈。


    “兄弟!對不起!對不起……”


    “為了任務,為了活命,我隻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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