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憑什麽?


    憑什麽她就要認命,任沈穗鳩占鵲巢,踩著她的屍骨登上鳳位!鄒氏身為始作俑者,卻能榮華富貴一生,王胥助紂為虐,更是權傾朝野!


    在王懍的冷嘲之下,她顏如舜華,粲然一笑。


    “求生之舉,難道還有高低貴賤之分?”


    卿雲望向王懍藏有野心的眼睛。


    “將軍身為漢安侯庶子,因生母身份低賤,幼時總遭人詬病,可如今呢?”


    這話如同細針,綿中帶剛,刺破了王懍臉上的笑意。


    他神情凝滯,緩緩沉下眼,薄唇貼近卿雲耳畔:“你在找死。”


    卿雲遊刃有餘道:“將軍以庶子之身,憑借智謀膽識,立身於朝堂之上,無人再敢輕視你的出身。我雖為婢女卻也知命由人定,將軍真欲取我性命,也得讓我死得其所。”


    “什麽叫死得其所?”


    王懍嗤笑:“你對我沒有利用價值,方才作賭逗弄你一番罷了,勿要當真。”


    他慣會用鈍刀子殺人,以看人垂死掙紮為樂。


    現在也是一樣,以戲謔玩笑的輕狂姿態,緩緩將她逼到絕境。


    但卿雲不怕,她還有後計。


    “將軍就甘願永遠受王胥的打壓嗎?”


    聞聽此話,王懍頓時發狠,一把掐住她的脖頸,吐氣如冰:“朝中大事也是你可議論的?不自量力。”


    卿雲反唇相譏:“可事實就是如此!將軍救駕在前,王胥不過是閑坐之輩,他不顧陛下安危而偏涉私情。他在陛下麵前偷龍轉鳳,表奏沈穗救駕有功,不就是為了更進一步的權勢?”


    王懍眼神愈發陰翳:“那又如何,琅琊王氏榮辱一體,你的離間計對我無用。”


    “榮辱一體?”


    卿雲低低笑起來,語帶嘲弄:“那王胥是丞相長子,眾星拱月,仕途更是一路暢通無阻。而將軍你能有今日,皆係於陛下之恩澤。”


    “滿朝文武皆知,丞相與漢安侯雖為親生兄弟,但政見相左,各自為營。今日王胥將沈穗送到陛下麵前,不就是為了助沈穗入宮,他好行外戚之權嗎?”


    “將軍若是落於人後,那漢安侯在朝中多年的苦心經營,豈不都成了泡影?”


    朝堂之上,各憑本事。


    卿雲捏準了丞相與漢安侯兄弟鬩牆,在朝堂上爭鋒相對,才使出此離間計動搖王懍。


    王懍攬住她的腰強勢收緊,二人緊密相貼,眉眼冷淡極了:“怎麽,你也想借我的手攀上皇後的位置?”


    他低頭,溫熱的氣息拂過卿雲的耳廓,冷冷道:“是與不是?”


    卿雲迎上他的質問:“皇後之位非我所求,但救駕之功我必要拿到,那是我以命相搏換來的!”


    “不知死活。”


    王懍麵不改色地推開她,反手一掌狠狠摑在卿雲臉上,力道之大,她踉蹌幾步,臉頰瞬間紅腫,嘴角溢出刺眼的鮮紅。


    “你的命算什麽?卑賤如螻蟻,我可隨意碾殺。”


    卿雲站定,以袖輕拭嘴角血跡,輕哂道:“你殺不了我的。”


    王懍拔劍橫上她的脖頸,劍鋒微顫,他語氣危險:“你大可以試試。”


    生死一線之際,卿雲頂上去握住劍刃,拋出她最後的籌碼:“我能治好漢安侯的心症!”


    “你說什麽?”


    王懍瞳孔猛地一縮,劍尖離卿雲頸下致命之處僅毫厘之差。


    卿雲緩緩勾唇:“我說,將軍今日殺了我,便再無人能治好漢安侯的心症了。”


    王懍眼神陰翳,周身戾氣浮動:“你怎會知道我父親患病,無人能醫?”


    “將軍不必有疑慮,世人皆知漢安侯身患心症,發作時錐心之痛,醫者斷言他活不過四十歲,所見名醫千百人,皆無根治之法。”


    “而我,能為漢安侯治好心症。”


    卿雲神色淡然,並不作偽,她也並非為了保命而蒙騙王懍。


    一年後漢安侯就會因心症發作而死,前世在漢安侯死後,王懍在朝堂上備受打擊,出征攻打敵國之時,險些因無兵救援而死在戰場上。


    後來王懍權傾朝野,竟也患上與漢安侯一樣的心症,好在遇上一位神醫出山,為王懍治好了心症。


    王懍素來多疑,不信他人,因此煎藥服藥都是經由卿雲之手,藥方她早已熟記於心。


    卿雲定定道:“我並非空口白話,漢安侯的心症世間無解,我卻有一張秘方能根治此症,保漢安侯性命無虞。”


    她字字都敲擊在王懍的心上,但他並未輕信,手下微微用力,卿雲頓覺脖頸間刺痛。


    “你也說了,父親的心症世間無解,我又憑何信你能夠醫治?”


    劍刃在卿雲脖頸間留下一道紅痕,王懍薄唇緊抿,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卿雲不慌不忙道:“將軍之前疑我,無非是因為我所知甚多,所以我能知道秘方也不奇怪吧?反正我的生死皆在將軍一念之間,若我治不好漢安侯的心症,將軍再來問罪也不遲。”


    王懍目如鷹隼,似要洞悉她心中所想一般:“你可知若是治不好父親的病,你會死的比現在慘烈百倍。”


    “我敢放出話來,便是成竹在胸。”


    卿雲直視他質疑的眼神。


    “好,我給你這個機會,你若能治好父親的心症,我保下你這條命!”


    言罷,王懍猛然撤劍,劍尖劃過空氣,重重插入泥地中,直沒至柄。卿雲頸間一輕,隨即就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她抬手撫摸上脖頸,一看果真見血了。


    看著指尖鮮血,卿雲道:“將軍怕是搞錯了,保我性命無虞,乃是之前的賭約。而現在,若要我為漢安侯治病,將軍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卿雲知道王懍有野心,前世他的江山來之不易,是用屍山血海堆出來的皇位。就連卿雲這個世人眼中,王懍最寵愛的姬妾,也曾接連三次被他拋棄在戰亂之中。


    隻要漢安侯活著,王懍就不會遭遇前世的重創,所以不論卿雲開出何種條件,王懍一定會答應。


    果然王懍並未動怒,隻是沉聲問:“你想要什麽?”


    卿雲走上前,一字一頓:“我要將軍送我進宮,麵聖!”


    王懍聞言,唇角勾起玩味的笑:“進宮麵聖?你倒是野心不小。”


    卿雲也深知,進宮這一步踏出,便是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但她已無所畏懼。


    “我不過是奪回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何謂野心不小?王胥與沈穗能夠合謀奪取救駕之功,難道我還要聽之任之,拿性命為無恥之輩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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