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翊反而打趣她:“此言差矣,我雖有破綻,但與常人終究有異。隻是不巧今日遇上姑娘你了,相較之下,你比我還慘上幾分,倒稱得我氣色好多了。”


    好心提醒,他反倒拿我打趣?


    卿雲不由得生出股火氣,嗔道:“那我日日跟著你,不出一月,管叫坊間傳言謝三郎身體病愈,有長命百歲之相。”


    “哈哈哈哈——”


    謝翊搖頭失笑:“你總算承認了,你認得我,知道我是謝家三郎。”


    卿雲卻不願承認:“你方才在袁淮麵前,明明自己報上了姓名,我聽見了也並不奇怪......”


    謝翊笑道:“可我報上姓名時,隻說了陳郡謝翊,並未提及排行,你若不認得我,又怎知我是謝三郎呢?”


    卿雲知道自己暴露了,但她也不怕,她可是捏著謝翊裝病的把柄。


    她反笑一聲:“謝三郎有王佐之才,卻不登廟堂為國效力,反倒與我這個小女子饒舌,真是好笑。”


    “你可不是小女子,姑娘知之甚多,連國舅謀反之事都能知曉,我所不能及也。”


    謝翊正色道,與方才玩笑戲謔的模樣全然不同。


    卿雲的笑意也漸漸淡下來,神色獨有一種哀憐:“我非聖人先知,亦非朝廷大臣,隻不過是滄海中的一粟,深受世道迫害,便不得不知,不得不曉......”


    話中深意,謝翊明了。


    他掀開車簾,望向窗外:“就快到京城了。”


    卿雲露出苦笑:“這一程,多謝相送。”


    京都各處城門封鎖,士兵荷戟執戈,盤查出入人馬:“城門封鎖,閑人不得出入!”


    馬車停在城門下,書童遞過去謝氏令牌:“我家主人乃是謝太傅子侄,在外求學歸家,還請放行。”


    士兵查看過後,確認是謝氏的令牌,說道:“的確是謝氏,放行——”


    馬車內,卿雲與謝翊相視一眼,各自寬心。


    正在此時,遠處有一彪人馬急急趕到城門。


    “慢著——你們未曾盤查就擅自放車輛入城,可見執行軍令何其散漫!”


    卿雲聞言變色微變:這聲音是王胥!


    她偷偷掀開車簾,往外瞧了一眼:果然是王胥和琅琊王氏的兵馬!


    卿雲放下車簾,背脊上已是冷汗涔涔,謝翊注意到她的異常,不禁問:“怎麽,你也認得太仆王胥。”


    她沉默片刻後,道:“不,我隻是害怕。”


    她沒有把握,不確定王胥究竟認不認得自己,難保沈穗不會畫下畫像?


    王胥在城門下勒馬,訓斥盤查的士兵:“爾等將禁令視如兒戲,若不是本官趕來巡查城門,還不知爾等如此懈怠!”


    “大人恕罪!卑職已經核實過,車上之人是謝太傅的子侄,並非逆賊。”


    士兵跪地請罪。


    王胥冷冷望向馬車,書童立即遞上令牌,行禮道:“見過太仆大人,我家公子是謝家三郎,隻因身體不好,不能露麵見風。”


    謝翊恰好在此時出聲:“姐夫,是我疏於禮節咳咳咳——”


    他低低咳了幾聲,聲音無力。


    卿雲旁觀時,暗自佩服:真乃以假亂真。


    王胥昨夜在家中,被謝宓刺了一通,今日遇上謝翊這個小舅子,他實感厭煩。


    “謝濯纓,你身為謝氏子弟,更該以身作則,速速下車盤查。”


    卿雲在車內,袖口下的指尖攥緊,謝翊直接牽住她的手,微微點頭,示意她不必慌亂。


    “好,請稍等,容我整理衣冠。”


    眼見謝翊要拉著他下車,卿雲低聲攔道:“你這樣出現在王胥眼前,豈不是暴露了你身體康健嗎?”


    謝翊知道較之於二人麵色,卿雲比他更像是命不久矣之人。


    卿雲伸出手道:“你將這柄羽扇給我,讓我遮掩容貌。”


    謝翊知道此法可行,將手中的白羽扇給了她,卿雲用羽扇遮掩住半張臉,隨後跟著謝翊下車。


    馬車前,雄駿馬背上,王胥身著玄色官袍,清雋俊逸的容貌,於卿雲而言異常熟悉。


    謝翊拱手向著王胥施了一禮:“太仆大人。”


    卿雲半倚身子,以扇遮麵緩緩下拜,盡量不惹人注意。


    王胥的目光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落在謝翊身後的女子身上:“此女是何人?”


    卿雲盡量顯得自然,答話道:“回稟大人,妾身是公子身邊的侍女。”


    “本官麵前,輪不到你一介婢女答話。”王胥神情輕蔑。


    謝翊眉心微蹙,將卿雲拉至身後:“太仆大人,她所言不假,盤問一番過後,可以放行了嗎?”


    王胥在卿雲與謝翊之間遊移,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他走近,目光緊緊鎖定在女子那半遮半掩的麵容上。


    “侍女?倒是少見有如此氣度的侍女。”


    王胥聲音低沉有力,故意拉長了語調,卿雲低眉斂目,掌心卻早已經捏了汗。


    “莫非是你的紅顏知己?”


    一句話倒叫卿雲放心了,隻是謝翊又少不了受些諷刺。


    王胥緩緩逼近,冷言諷刺道:“你姐姐常誇你深居簡出,行事穩重,不想你還未曾成親,就將鶯鶯燕燕養在身邊,不成體統。”


    謝翊的氣息也變得凝重,但他迅速調整,更為從容應對:“太仆大人言重了,家姐之譽,不過偶爾戲言。此女體弱多病,家中無人照料,我才帶在身邊。”


    “若說是知己,倒也不錯。”


    說著,他輕輕拍了拍卿雲的手背。


    “我倒是好奇,是何等傾國傾城的女子,值得你在外這般維護?”


    王胥朝著卿雲靠近,他若有心想看,一柄小小的羽扇又如何能遮住他。


    謝翊抬手將卿雲護在身後:“太仆大人還請慎重。”


    “謝濯纓,你竟敢與我置喙?”王胥危險地眯起眼。


    二人對峙僵持之際,一人騎馬趕到,向王胥回稟:“大人,陛下派人傳旨,傳沈女公子入宮覲見。”


    王胥神色微變,正欲發作的怒氣瞬間被打斷,他側頭望向傳令兵:“好,我即刻回去,讓穗兒勿要擔心。”


    隨後,王胥的眼神再次掠過謝翊與卿雲,他一揮馬鞭,示意身後的士兵放行:“謝濯纓,你速速進城,不要再四處走動。”


    他說完就駕馬離去。


    卿雲在遠處望著:她也得抓緊到皇城宮門口,否則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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