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王胥那略帶嘲諷的笑聲響起,他斜眼睨著她,仿佛已將她看穿。


    “你莫非是想靠背出血詔上的內容,來證明你是救駕之人吧?”


    卿雲輕輕抬眼,反問道:“如此,又有何不可呢?”


    王胥嗤笑道:“憑你一介奴婢之身,卻能擅入宮禁,依我看,你身後定是有人指使,如此一來,你能知曉詔書的內容也順理成章,不足以證明你所說就是事實!”


    他目光在卿雲和袁淮身上逡巡,意有所指,就是在告訴皇帝他們之間有勾結。


    袁淮聽出弦外之音,怒不可遏,胸膛劇烈起伏,怒道:“小輩狂妄!老夫何須指使人來誣陷一個女子!”


    “國舅,您又何必如此動怒?莫非是怕真相揭露,傷了您那尊貴的顏麵?此女身份低賤,不禁敢妄言救駕,更甚至還敢提及血詔這等皇家秘辛,她若非心懷不軌,何以至此?”


    王胥咄咄逼人:“還是說,國舅您與此女,當真有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故意停頓,引起司馬暄的猜疑:王胥說的有理,此女的確有嫌疑,難道她真的是舅舅的人,故意誣陷沈穗?


    卿雲眸中卻閃過冷厲之色:王胥當真是......騙騙皇帝得了,別把他自己都騙進去了。


    她直視王胥那陰鷙的眼眸,字字清晰道:"太仆言之鑿鑿,倒像是親眼見過民女如何''心懷不軌''一般,您便如此篤定民女的證據,就隻是背出詔書嗎?"


    “不然呢?”


    王胥微微眯眼:“你還能靠什麽辦法狡辯?”


    卿雲冷冷一笑,麵稟皇帝道:“陛下——請恕民女矯詔之罪!”


    “你說什麽?”


    司馬暄也為她的話驚詫不已,滿心疑惑:她為何要編造謊話,要知道矯詔可是殺頭重罪......


    “血詔,乃是民女矯詔!”


    這八個字,字字千鈞,落地有聲,滿殿眾人皆驚。


    王胥的臉色由白轉青,他沒想到卿雲竟然能說出“矯詔”一事!一時之間,他也難辨真假。


    “你......你簡直是在找死!編出如此謊話,可知矯詔乃是殺頭的重罪!”


    王胥怒目圓睜,但他心裏也摸不著底,便去看皇帝的反應,卻見司馬暄並無要駁斥卿雲的意思。


    沈穗也慌了,她緊緊抿著唇:難道,當日這賤婢當真是有矯詔之舉?


    這該如何是好?


    大殿之上,氣氛驟降至冰點。


    四下無聲,卿雲堅定的聲音響徹殿內:“當日陛下寫下血詔之時,民女就在身側,隻因陛下病重,血詔寫到一半之時,陛下便昏迷過去了。”


    這話是假話,司馬暄心裏清楚,但他並未駁斥她,反而靜靜聽下去。


    “當日情勢危急,民女為救陛下於危難,不得已而為之,才將後半段詔書補齊。這雖屬無奈之舉,然而矯詔之罪,民女自知難逃,甘願領受一切責罰。”


    “隻是不知......”


    卿雲的眼神如利刃一般,直直射向沈穗,語氣冰冷:“沈氏女是否敢認下這矯詔之罪!”


    沈穗瞬間臉色煞白,她強自鎮定,卻難掩眼底的慌亂。


    卿雲言語相逼:“沈穗,我已坦白矯詔,你又何懼承認?還是說,你是心中有鬼,不敢承認?”


    “陛下......不,不是這樣的。”


    沈穗自知此時說多錯多,幹脆直接跪下請罪,淚眼盈盈道:“陛下,當日臣女救駕之時,卿雲她也親眼看見了,臣女也不知道她為何要來頂替臣女......”


    “這麽說,你也承認矯詔一事了?”


    司馬暄審視的目光刺過來,沈穗聞言,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隻顧落淚,閉口不談。


    王胥見狀心中一緊,不顧一切地跨出一步,擋在了沈穗身前。


    “陛下,臣妹心性純良,那日她隻想護陛下周全,矯詔之舉實屬情非得已,事後未曾主動請罪,也是因為心有餘悸。望陛下念及她救駕之功,家族世代忠良,寬恕她這一時之失。”


    王胥眼中滿是對沈穗的疼惜。


    卿雲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她緩緩勾唇:王胥和沈穗,他們中計了!


    她編造出“矯詔”一事,王胥和沈穗不知其中真假,勢必會慌亂,後又見到卿雲向皇帝請罪,言之鑿鑿,他們便主動入了這甕中。


    司馬暄也已經推斷出事情真相,心底失望:沒想到,王胥竟然敢拿救駕之事欺君,實在可恨。


    但他麵上隱忍不發,隻沉沉道:“她二人所言相差無幾,讓朕如何分辨?”


    沈穗的心思如亂麻交織,她緊咬下唇,忽然靈光一現,急急道:“陛下,可以對比字跡!將血詔後半段的字跡與臣女所寫對比一番,就知道血詔是誰寫的了。”


    她能說出對比字跡的法子,就是因為卿雲的字跡她極為熟悉,能模仿出八分相似。


    就算卿雲也能寫出相同的字跡,沈穗也能搶先一步抹黑卿雲,畢竟以卿雲的身份隻是沈家的奴婢,若非模仿沈家的女公子,她又如何能寫出一手丹青妙字?


    沈穗瞥向卿雲,心中更添嫉恨:她一個奴婢,憑什麽壓過自己這個女公子,賤婢,今日之後你便永無翻身之時了!


    隻可惜,沈穗機關算盡,注定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卿雲在心底發笑。


    王胥卻隻見卿雲麵上沉默不語,隻當她是百口莫辯了,於是諷刺道:“賤婢,你不說話莫不是怕了,隻可惜,你現在就算後悔也已經晚了!”


    後悔之人,還不知道是誰呢。


    司馬暄望向卿雲,態度柔和了幾分:“卿雲姑娘,沈穗之言是要以字跡分辨,你意下如何,可要拿來紙筆寫下?”


    卿雲微微欠身,雲淡風輕道:“回稟陛下,民女不需要紙筆,更不需要用辨別字跡之法證明。”


    沈穗隻當卿雲是認命了,知道鬥不過自己。


    她內心得意,麵上還假意擔憂道:“卿雲,你若是知錯了,便承認了吧,你雖誣陷於我,但念在你我主仆一場,我定然會為你求情的,你就莫要執迷不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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