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閻虎的威逼下,黃德興隻能進了他視為閻羅之地的稅務司衙門。(


    進了稅務司衙門,黃德興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稅務司衙門裏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裝備精良的戰士不時的在院子裏遊蕩,一副戒嚴的架勢。


    看著這情景,黃德興不由得一陣陣心虛,額頭上的冷汗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熟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黃德興做的虧心事一抓一大把,見了此情此景,不害怕就有鬼了,這分明就是要對付他嘛!


    看著滿頭冷汗的黃德興,閻虎笑嗬嗬的說:“黃老板,不要奇怪,我們這麽做,都是為了伯爺的安全著想啊!你也知道,現在打伯爺主意的人很多,所以,嗬嗬,你懂的……”


    黃德興忙不迭的點頭回答:“我懂,我懂……”


    很快,閻虎便將將黃德興帶入了偏廳,閻虎讓人給黃德興奉上好茶,便將黃德興涼在一邊,留下了四個拿著槍的夥計看管,自己則一言不的出去了。


    這種情形和軟禁很相似,再加上黃德興心中有鬼,所以黃德興堅信,自己已經被葉思文軟禁了。


    黃德興現在有些害怕了,雖然他很想要逃走,出去報信,但是他看了看四個凶神惡煞的士兵,隻能埋著頭,戰戰兢兢的喝著茶水,頭上不斷的流出汗水。


    “哈哈哈……”


    正當黃德興不知所措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隨著笑聲,穿著一身麒麟補子的葉思文信步從門外走了進來。


    “草民見過伯爺!”見葉思文從外麵進來,黃德興連忙站起來,向葉思文行禮。


    葉思文一臉和熙, 向黃德興拱了拱手,道:“本伯冒昧黃老板將黃老板請來,招待也不是很周全,還望黃老板不要介意啊!”


    “不介意,不介意……嗬嗬,草民受伯爺邀請,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黃德興笑嗬嗬的說道。


    雖然黃德興滿臉笑意,但是他滿頭的冷汗和顫抖的身體已經將他深深的出賣了。


    葉思文笑吟吟的問道:“咦!今天的天氣很熱嗎?怎麽黃老板滿頭的汗水?”


    “對、對、對!”黃德興連連點頭,“這不是開春了嗎?這汗啊!不知不覺就流了下來,嗬嗬……還望伯爺不要見怪啊!”


    葉思文笑了笑,不再和黃德興扯閑篇,徑直來到上坐下,向黃德興揮揮手,道:“黃老板,請坐。”


    “謝伯爺!”黃德興向葉思文施了禮,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待黃德興坐穩,葉思文開口問道:“黃老板,你應該已經知道本伯今天找你來是幹什麽的了吧?”


    黃德興忙不迭的點頭,道:“知道、知道!”


    突然,黃德興眼睛一亮,似乎意識到哪裏不對,立刻又搖了搖頭,道:“草民不知道,還望伯爺明示。”


    “哈哈……”葉思文打了個哈哈,指著黃德興道:“老黃啊!老黃,你這個人怎麽這麽粗心大意呢?本伯在請貼上不是寫得明明白白嗎?你怎麽會不知道?”


    原來不是自己心裏想的那樣啊!黃德興暗暗鬆了一口氣。


    既然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事情就還有轉機,黃德興拍了拍自己腦袋,做恍然大悟狀,笑嗬嗬的說道:“嗬嗬,讓伯爺見笑了,草民這腦袋啊!最近是越來越不靈光了,伯爺今天召草民來,不就是為了鹽務嗎?嗬嗬……”


    果然是老狐狸級別的人物啊!這種緊張的情況下都還能隨機應變,看來不是那麽好對付啊!葉思文看著轉變極快的黃德興,暗暗的讚了黃德興一句。


    “對,本伯今天請你來,就是和你商談鹽務的。”葉思文點著頭說,“黃會長,你也知道,本伯對鹽務所知甚少,所以本伯要找一個懂行的人來解釋一下,本伯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黃會長你合適啊!”


    見葉思文隻是想要了解鹽務,黃德興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終於吞了回去,他諂媚的說:“能為伯爺效力,是草民的榮幸,伯爺有什麽問題盡管問,草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劉會長送的茶葉果然不賴!”葉思文裝模作樣的呷了一口茶水,道:“難得黃會長如此耿直,你就給本伯談談這官鹽私鹽吧!唔!當然,還有現在的鹽價。”


    “好的,好的!”黃德興笑著開始解釋官鹽私鹽。


    自從漢朝漢武帝以來,鹽鐵都是國家專賣,大明朝當然也不例外,鹽雖然說是國家專賣,但是國家並不真正意義上的經營,而是將鹽的經營權交給私人。


    具體的操作方法是,每年朝廷會以擔為單位,出鹽引。鹽引出之後,由鹽商花錢購買,有了鹽引,才能生產和運輸鹽。


    鹽引隻是生產和運輸鹽的授權,真正的鹽稅應該這樣算,在販賣過程中,朝廷會在每斤鹽的單價中,抽取三十分之一的鹽稅,比如說一斤鹽三十文錢,朝廷抽取的鹽稅就是一文錢。


    這種由國家授權給私人經營的鹽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私鹽。


    其實大家一直把私鹽和走私的鹽的概念搞混淆了,這兩種私鹽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


    私鹽是國家授權給私人經營的鹽,這種私鹽是合法的。而走私鹽,則是沒有國家的授權,完全是違法的東西。


    不過朝廷體恤百姓,防止鹽商將鹽價提得過高,所以國家會通過巡鹽道衙門親自經營一部分鹽,用來調節鹽價,這種鹽就是所謂的官鹽。


    相對於私鹽,官鹽占的市場份額很低,僅僅隻能起到一個調劑作用罷了。


    聽完黃德興的介紹,葉思文饒有興趣的問道:“黃會長,你是江南鹽商總會會長,你說我們大明的百姓一年要吃多少鹽?”


    黃德興一愣,不知道葉思文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他扭扭捏捏的回答道:“回伯爺的話,一百、一百萬擔左右吧!”


    “嗬嗬……”葉思文幹笑一聲,道:“大明兩千萬戶百姓,一年才吃這麽一點鹽啊!”


    “哦!不、不……”見葉思文不相信,德興連忙否認了他剛才提供的數字,道:“一百萬擔鹽隻是……”


    不待黃德興把話說完,葉思文擺了擺手,道:“黃會長,你不要說其他的,本伯就照你提供的數字來計算一下。”


    接著,葉思文開始給黃德興算賬。


    一擔鹽引的價格在二百文錢到五百文錢之間,就算大明人每年隻吃掉一百萬擔鹽,那麽光是鹽引,就能收入二十萬兩銀子到五十萬兩銀子。


    由於財政緊張,所以去年鹽引的價格是四百八十文錢一擔,也就是說朝廷光是鹽引收入,就應該是四十八萬銀子。


    當然,這四十八萬輛銀子裏麵還沒有計算鹽稅,一百萬擔鹽就是一億斤,每斤鹽抽取一個銅板,鹽稅的收入就應該是一億文,也就是十萬兩銀子。


    就是按黃德興的說法,朝廷去年在鹽務上麵的收入也應該是五十八萬兩銀子,然而朝廷去年在鹽務上的收入,隻有區區三十萬兩,差了整整二十八萬兩銀子。


    當然,這隻是按照黃德興提供的數據在算,若是真的仔細算算,大明兩千戶百姓,將近一億人口,一年吃的鹽才一億斤?恐怕加十倍也不止吧!也就是說,大明的鹽務,簡直就是一塌糊塗,每年在鹽務上流失的銀子就是成百上千萬兩。


    各朝各代,朝廷的鹽務收入,僅僅次於農業收入,是朝廷的第二支柱稅收,現在大明的第二稅收已經糜爛成這個樣子,葉思文不由得連連搖頭,怪不得崇禎天天喊沒錢,原來錢都被這些奸商和貪官賺了。


    葉思文算到最後,黃德興的冷汗已經如洪水泛濫般流了下來。


    葉思文算完,起身,走到黃德興的麵前,笑眯眯的問道:“黃會長,你可不可以告訴本伯,這還有二十八萬兩鹽稅,到什麽地方去了?”


    “不知道,草民真的不知道啊!”黃德興一邊擦著冷汗,一邊連連搖頭。


    “黃會長,不要緊張!”葉思文拍了拍黃德興的肩膀,十分體諒的說:“你隻是一個商人,怎麽知道朝廷的事情呢?”


    見葉思文不繼續追問了,黃德興連忙點頭:“是、是、是!”


    “黃會長,你可不可以告訴本伯,你們江南鹽商總會今年準備購買多少鹽引呢?”葉思文突然話鋒一轉,開始問黃德興第二個問題。


    “這,這……”黃德興不知道該怎樣回答葉思文了。


    老實說,巡鹽道衙門的鹽引黃德興從來就沒有買過,因為巡鹽道衙門上上下下,早已經被黃德興喂飽了,所以每年隻要給巡鹽道衙門給一筆錢,然後他就可以毫無顧忌的生產運輸鹽,想要生產多少就生產多少,想要運多少就運多少,根本沒有人管。


    葉思文等了一會兒,黃德興也沒有給出答案,葉思文有些不耐煩的問道:“怎麽?買多少鹽引還是你們的商業機密,不願意告訴本伯!”


    “興許,興許得五十萬擔吧!”最後,黃德興被逼的沒有辦法了,隻好胡謅了一個數字。


    “嘿嘿嘿……”葉思文冷笑起來,厲聲質問道:“黃會長,你竟敢欺瞞本伯,五十萬擔?哼哼,你當本伯不知道嗎?整個江南的鹽,都是你們江南鹽商總會在提供。五十萬擔鹽,就能把整個江南的市場壟斷?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呢?”


    聽了葉思文的質問,黃德興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可是他終究什麽都沒有說出來,他突然意識到,這個葉思文,真是太厲害了,恐怕整個江南的商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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