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長輩和師門長輩一起教的。”


    說到時景的師門傳承,岑老爺子頓時來了興致:“你師門是哪一派的?我瞧著你下藥和行針方式頗有些大膽,角度也新奇,跟我知道的那些門派都大相徑庭。”


    經過這段時間的了解,岑安之發現,時景的行醫方式不止是大膽,更帶了些詭譎。


    那種感覺怎麽說呢,挑戰常識和倫理,帶著絲絲陰氣,令人頭皮發麻、心生顫栗,但卻有奇效。


    時景想了一下道:


    “祖上是個道士,學了一身道術和醫術,後來遇上一個女子,便還俗與之成親生子了。


    還俗的道士,道術自然不好再用,便以醫術為生。


    祖上一生精研醫術,博采眾家之長,又經過幾代人的完善,終形成現在的體係。”


    岑安之恍然:“道士啊,那就說的通了,你這什麽太極也是脫胎於道教吧?瞧著有些道的意思。”


    時景:“老爺子好眼光,太極正是由一道門前輩所創,柔中寓剛、外柔內剛、以柔克剛,養神對敵皆有奇效。”


    看著比他還慢的手腳,岑老爺子表示不信:“你說養身,我還能信,但對敵?”


    岑老爺子搖搖頭,隻怕腦袋掉了,手還沒伸出去呢。


    時景也不與他爭辯,氣定神閑的做了一個收勢動作:“小時候我也不信,祖父壓著我堅持練,說是等練出氣感就能飛簷走壁,摘葉飛花。再努力一點,禦風而行,羽化成仙也不是夢。”


    岑老爺子被逗笑了,下巴上的胡子一翹一翹:“還禦風飛行,羽化成仙,你祖父逗你玩呢。”


    果然不愧是道門出身,總愛搞些神神叨叨的東西。


    他見過很多據說身輕如燕,能飛簷走壁的輕功高手。


    實際上也不過比普通人跳的高點,爬牆上梁照樣需要工具的幫忙。


    “祖父,您笑什麽呢?老遠就聽到您的笑聲了。”


    隨著一道清潤的聲音,帳門被掀開,進來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


    男子一身青衣,身材修長,容貌清秀,周身氣息平靜溫和,臉上也掛著溫和的笑,見之便令人安心。


    此人正是岑安之的孫女婿——蘇貫仲,也是時景的另一個同事。


    蘇貫仲將手中的食盒放到地上,合上手中的雨傘,甩了幾下,放到牆邊的一個木桶裏。。


    然後才又提起食盒向兩人走來。


    岑安之一邊招呼時景吃飯,一邊給孫女婿又學了一遍時景祖父“逗”他的話。


    蘇貫仲喝了一口湯,也笑出聲:“聽著,如風的祖父脾性倒是跟您有幾分相似,都喜歡逗小孩兒玩。”


    上次回家,祖父他老人家還騙三歲的墨兒杯子裏是蜜水,將兒子辣的邊嚎啕大哭,邊吐舌頭,嚷嚷著再也不跟祖祖好了。


    他老人家倒是在一旁樂的東倒西歪。


    岑安之不以為恥,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小酒:“我這叫童心未泯。”


    蘇貫仲笑著搖了搖頭,給時景也倒了一杯酒,道:“如風,你明日該休沐了吧?”


    時景點點頭:“想去城裏買點東西,就是不知道明天還下不下雨。”


    “那如風,如果你去城裏的話,能幫我捎點東西給你嫂子嗎?”


    “好呀,正好我也想小墨兒了。蘇大哥要稍什麽隻管拿來。”


    “太好了,等我晚上拿給你!”


    蘇貫仲有些不同以往的興奮。


    一整天忙忙碌碌,倒是比時景更關注天氣,時不時抬頭望天。


    臨近傍晚的時候,陰了七八天的天空,終於重新露出了太陽。


    夕陽半落山頭,將近處的雲染成一片金紅。


    “晴天了!如風,你明天能入城了!”


    蘇貫仲興奮的指著夕陽,讓時景看。


    時景“嗯”了一聲,也笑了。


    胸口堵了許久的一口氣吐出去,心情舒暢起來。


    岑安之端著一杯茶晃悠悠湊過來:


    “既如此,那如風今日就早點回去休息,不用你值夜了。”


    “好,多謝岑老,那我就先走了。”


    “嗯,去吧去吧。”


    軍醫的待遇還不錯,有一個單獨的小帳篷。


    將自己的醫藥箱放好,他拿了一身幹淨衣服和洗漱用品朝小澡堂走去。


    現在正是吃飯的點,澡堂裏的人不多。


    時景挑了最裏麵的一個單間,開始洗澡。


    洗到一半兒,便感覺身後一股陰冷之氣襲來。


    與之同來的還有月白咋咋呼呼的聲音:“時大夫,時大夫,聽說你明天要去城裏,我也想去!”


    身穿白色長衫的少年鬼魂剛趴到浴室門上,迎頭便是一片熱水。


    普通的水自然落不到他一隻鬼身上,但經了時景的手就不一樣了。


    被溫熱的洗澡水灼傷了眼睛,月白“啊”了一聲掉下門框,捂著眼睛蹲在地上嘶嘶直哈氣。


    “啊啊啊!我要瞎了,時大夫,你好狠的心啊!”


    “你的規矩呢?被狗吃了?”


    浴室裏傳來時景清冷的聲音。


    這小子屬於給點陽光就燦爛的類型,若不強勢些,他就能蹬鼻子上臉。


    見裝可憐再次失敗,月白放下捂在臉上的手,在地上委屈的畫圈圈:


    “時大夫,你是不是特別不喜歡我啊?雖然你對別人也是冷著一張臉,但總感覺你對我特別冷酷。”


    時景淡聲道:“打是親罵是愛,我願意打你罵你,你應該偷笑。我哪天要是不打你罵你了,就是送你下地獄的時候。”


    月白懷疑側頭:“是嗎?”


    時景肯定:“是。”


    月白眸中懷疑之色更濃,總感覺他在驢他。


    時景撩起水繼續清洗身體:“你要去城裏幹什麽?”


    月白也識趣的沒再想偷看時景的真容,老老實實道:


    “一直待在這鳥不拉屎的郊外,我也想去城裏看看新鮮。聽說,城裏現在天天有成親的,有大戶還擺流水席呢,我想去嚐嚐。”


    時景:“你一隻鬼,嚐不到人間食物的味道。”


    月白搓搓手,笑的有些諂媚:“所以才來找你嘛,你上次那個紫色的符再來一張唄。”


    時景:“你知道符籙分多少種嗎?”


    “多少種?”


    月白滿頭問號,問他這個作甚。


    時景清冷的嗓音已經緩緩開始解釋:


    “道門符籙分五色:金、銀、紫、藍、黃色。


    金色符籙威力最大,需要的道行也最高,自然消耗的功力也最多。


    銀色次之,紫色、藍色又次之,威力最低的是黃色。


    大部分道士由於悟性不夠,終其一生都隻能停留在使用黃色符籙。


    即便如此,他們一張符籙也值個百八十兩。


    我敢說,若是給他們一張紫色符籙,萬金都願意換。


    價值萬金的符紙讓你去蹭人家的酒席,你覺得劃算嗎?”


    月白嘴角留下羨慕的淚水:“不劃算。”


    他是窮逼,他不配!


    別說萬金,他連一文錢都木有。


    時景:“明白就好。不過......你要是實在想要一張,也不是不行。”


    月白立馬抬起垂下的小腦袋,眼神涼涼,聲音裏透著隱秘的興奮:“你想讓我去劫富濟貧?”


    劫別人的富,濟自己的貧!


    時景哼了一聲:“就這點出息。金銀皆是俗物,你看我像是那種貪錢的俗人嗎?”


    月白苦惱的微蹙秀眉,試探問道:“你想要我身上的功德?”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對時景有價值的東西了。


    時景嗤之以鼻:“你那點功德,都不夠塞牙縫的。”


    功德也不要,月白徹底迷茫了:“那你究竟想讓我做什麽?”


    時景嘴角露出一抹邪笑:“敢不敢跟我幹筆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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