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似珠覺得自己快瘋掉了。


    易小慧死了,易建聰就像瘋了一樣,他不再出去工作,每天守在家裏,一雙眼陰惻惻的。


    楊似珠不止一次看見易建聰麵無表情地站在窗邊。


    有好多回,楊似珠都覺得易建聰盯著自己的目光,像是從陰間裏爬出來的惡鬼,說不出的滲人。


    她都不敢去看易建聰瘋癲的模樣。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


    楊似珠是被凍醒的,鬼使神差,她推開了易小慧臥室門的那條縫隙。


    最開始的時候,她真的隻是想看看。


    易小慧的床上蓋著三床被子。


    楊似珠知道,易小慧不僅蓋了三床被子,墊被也有兩床。


    易小慧嬌氣,嫌棄一床被子不夠軟,也不夠暖和。


    可她呢,她想和易小慧睡一起,易小慧不願意。


    哪怕是易建聰巴望著楊榮給他找一份工作,最諂媚的那段時候,他也隻是朝楊似珠賠笑,並沒有委屈自己女兒。


    憑什麽。


    她那麽冷,凍得要死了,易小慧憑什麽不把被子分給她。


    楊似珠站在黑影裏,眼裏跳動著幽光。


    這是小慧自找的。


    為什麽不善良一點,不對她好一點。


    楊似珠悄悄走過去,推開了那扇窗戶。


    窗戶打開,楊似珠回到客廳,外麵的風吹進來,感覺比之前更冷了,楊似珠裹緊了被子,心裏卻很激動。


    她半宿沒睡,臨天亮前,將窗戶關了回去。


    床上傳出窸窣聲,楊似珠怕驚醒易小慧,不敢在臥室裏多待,匆匆出去了。


    她隻是想讓小慧感受和她一樣的寒冷。


    小慧沒能扛過去,這也是她應得的。


    易小慧一死,那麽多被子沒用,自然就被楊榮一家瓜分了。


    楊似珠原本心裏還在竊喜。


    可是易建聰瘋魔了。


    有一回楊似珠半夜驚醒,看見易建聰在廚房裏磨刀。


    不是菜刀或者水果刀,易小慧生病的時候,易建聰就把刀拿去兌貢獻點了。


    易建聰磨的,是櫃子裏拆卸下來的零件,握在手裏,薄薄的一個鋼片。


    楊似珠本就心虛,見到這場景,更是被嚇得不輕。


    “爸爸,我們換一個地方住吧。”她去找楊榮。


    楊榮瞪她:“你說說,我們去哪?”


    楊似珠想說,去餘溪風那,餘溪風可是你的女兒,軟得不行,就來硬的,怎麽就不能把她打服了。


    自從懷疑餘溪風也像她一樣,做了預知夢後,楊似珠心裏便源源往外冒酸水。


    她一直想找個機會去探一下餘溪風的底。


    楊似龍是個慫包,和他一提,頭搖得撥浪鼓一樣。


    楊榮也是,任由著餘溪風踩在他頭上,在上麵過好日子,也不說做點什麽。


    哪有這麽當爸的。


    楊似珠將希望寄托在了媽媽身上。


    她吞吞吐吐地,和許清柔說了做夢的事,許清柔讓她把做過的所有夢從頭到尾仔細說一遍。


    “你說,外麵在下雪,我和你,還有龍龍在分一個西瓜。”許清柔耐著性子,“下雪是二月底開始的,那個時候哪來的西瓜。”


    楊似珠也愣住了,是啊,那個時候,哪裏來的西瓜。


    不隻是西瓜,還有新鮮的砂糖橘,紅豔豔的脆桃。


    楊似珠沒有深想這些細節,經許清柔提醒才想起來。


    她努力去回想,那些東西,好像是憑空出現在她手裏的。


    楊似珠越想,越覺得自己心裏空落落的。


    “在你的夢裏,我們也住在易建聰家嗎?”許清柔問道。


    楊似珠肯定道:“不是,在夢裏,我們住在餘溪風那套房子裏,過得比現在好多了,但好像後來就搬走了,搬到了一個水泥廣場,那裏人很多,氣味很難聞。”


    “我們住得好好的,為什麽會搬走?”許清柔這麽問,並沒有將楊似珠這個無稽的夢放在心上。


    太荒謬了。


    楊似珠想了想,回答不上來。


    夢並不總是清晰的,很多時候隻是一種模糊的,朦朧的感覺。


    在夢裏她覺得很正常的事情,醒來卻覺得很奇怪。


    為什麽那個桃子會憑空出現在自己的手上。


    楊似珠正琢磨著,一抬頭,就發現易建聰在看著她。


    楊似珠瑟縮了一下。


    她進了廁所,一出來,易建聰坐在沙發上,腦袋轉了轉,視線重新鎖回她身上。


    楊似珠快要瘋了。


    ……


    餘溪風花了三秒鍾考慮穿什麽樣的衣服,去赴鄭偉陽的宴會。


    除了防寒服和防毒防火套裝,她其它的衣服其本一個德行。


    都是簡樸款式。


    考慮到鄭偉陽昨天那一套西裝,餘溪風挑了一件稍微帶點花紋的白色外套。


    宴會場地不在鄭家的住宅裏,畢竟大家的房子,都還挺局促的,沒有什麽特別大的場地。


    鄭偉陽借了幾間會議室。


    一走進去,裏邊放了很多食物,有用白米熬成的粥,用小碟盛起來的麵點,每一個進屋的客人都會得到一根麥芽糖。


    天災前這樣一個聚會中規中矩,天災後就很難得了。


    很多人都圍在餐車邊上,大聲讚揚鄭偉陽的富有與慷慨。


    鄭偉陽在一旁含笑看著,無論客人是光鮮還是窘迫,他都彬彬有禮。


    餘溪風仔細端詳了這裏的客人。


    能被鄭偉陽邀請過來的客人,無論是麵色,還是衣著,都比外麵的幸存者要好出太多。


    餘溪風混在人群裏,跟著吃吃喝喝。


    來都來了。


    “你看他們的樣子,和豬有什麽區別。”


    餘溪風抬頭,說話的是一個麵容姣好的女生,穿了一條暖黃色紗裙,神色矜持地挽著一位男性的手。


    這回是熟人了。


    男的,是鄭偉陽的兒子,鄭乘帆。


    後麵還跟了好些人,眾星捧月圍著這對璧人。


    他們發出哄笑聲。


    有人訕訕地縮回了取用的手。


    餘溪風麵不改色地吃掉了麵點,又端了一杯奶茶。


    是用劣質粉末勾兌的,味道並不算好。


    餘溪風嚐了一口,有些嫌棄,她自己用茶和奶煮出來的,比這個要醇香得多。


    但餘溪風並沒有浪費食物的習慣。


    餘溪風看起來太過淡定與從容,雖然穿著不顯,在一眾或憤怒或尷尬的神情中,還是引來了注目。


    “那女的長得不錯。”鄭乘帆身後,有人說。


    鄭乘帆盯著餘溪風,一下子便拉下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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