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夠到了!


    “喵——”小橘在上邊,嗓子都快破音了。


    細碎的泥灰打了餘溪風滿臉,幾乎阻斷了餘溪風的視線,餘溪風連拂一把的空當都沒有。


    餘溪風單手把自己吊住了,


    一身狼狽地爬了上來。


    餘溪風打開頭盔,抱起來小橘親了親,聽見身後轟隆一聲巨響。


    她費盡苦心搭起來的高台徹底倒了。


    好險。


    再晚一秒,也許就……


    餘溪風這時才看清外麵的情形。


    太陽照耀在冰麵上,雪麵被劈開,露出赤裸的泥土。


    如果有人能從上麵俯瞰,甚至能夠看到,地下避難所的橫截麵。


    底下是萬丈深淵。


    很多人追著亮光跑出來,一不留神就是一腳踩空。


    往回退都沒有機會,因為後麵還有人源源不斷地向光亮處衝。


    絕望的慘叫劃破長空。


    遠方的天空,盤旋著直升飛機。


    直升飛機懸停在了餘溪風的上方。


    轟鳴,盤旋,然後降落。


    王安民沒等扶梯歸位,就從直升機上跳了下來。


    這裏有極強的電磁場,每多待一秒,飛行員的風險便多一分。


    飛行員已經將王安民送回原址。


    他將按照命令,回撤北方。


    直升機騰起升空,卷起巨大的氣流。


    長風烈烈,王安民胸前的徽章似血。


    把地下避難所的事務理順後,北方專門安排直升機,將他調往中央。


    他多次立功,這也是王安民早就規劃好的路線。


    隻是因為天災才一波三折。


    在接收到,省內爆發史無前例的地殼運動時,王安民已經在飛機上了。


    “多地爆發地震……滋……中央已經發出調令,各軍區向北收縮…滋……如果你不返回,這也許會是最後一次通訊。”


    王安民堅持回來繼續主持工作。


    老首長在通訊頻道裏沉默了很久。


    “王安民,犧牲再所難免,你要保全自己。”


    這也是通訊頻道裏的最後一句話。


    餘溪風看清王安民後,繃緊了神經。


    但王安民的神色是驚喜的:“餘溪風,能再看到你,我很高興。”


    餘溪風鬆了一口氣。


    如果知道自己剛剛槍擊委員,不知道王安民會不會當場斃了自己。


    看到王安民,她是真的高興不起來啊。


    “後續可能還會有餘震,往開闊地帶走。”王安民說。


    餘溪風這一身其實挺滑稽,電動車頭盔配攀岩用的毛料手套。


    她抱著貓,點點頭。


    王安民認出了這隻貓,雖然詫異時隔這麽久,為什麽這貓還會出現在這裏。


    但此時也沒空細究這些。


    王安民抬手,似乎想擁抱一下餘溪風,最終卻沒有這麽做,他道:“希望我們還能再見。”


    然後他跳進了那個坑道。


    餘溪風神色有一瞬的動容,然後盯著那道仿佛要開天辟地的裂縫,一步一步往後退。


    最後頭也不回地往反方向拔腿就跑。


    地底。


    又是一陣猛顫。


    王安民抱頭靠牆蹲下。


    他從泥灰中爬起,踩在鋼筋上,繼續深入。


    地震的平穩期往往極短,他要抓緊時間,組織起人手,盡可能的疏通逃生通道。


    也許他能做成,也許他會死在下一秒。


    砰地一聲。


    上方滾落下來一個電動車頭盔。


    王安民撿起來,戴好,無聲地笑了一下。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餘溪風不覺得冷。


    她渾身都在發熱,出了一層大汗。


    裏衣黏膩的貼在身上,呼進體內的空氣帶著泥土的冰渣。


    地麵上所有人都在跑。


    因為那條裂縫還在崩塌,擴大。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風好像漸漸的平息了。


    餘溪風回頭看了一眼,地麵的震動也平息了。


    遠遠望去,身後是一塊平直的斷崖,斷崖延綿,目光看不到盡頭。


    餘溪風跑得喘不上氣,根本不敢靠近隨時可能崩塌的斷崖。


    又往外走了好遠,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累死她了。


    好肥的橘。


    賴在她身上,不肯自己跑。


    等心跳平複了,餘溪風再想起雲姐和蔡老頭,心裏發沉。


    她開始留意這一頭的幸存者。


    好消息:沒看到鄭偉陽。


    壞消息:一個她認識的人都沒看到。


    餘溪風找了個沒人看到的角落,把貓送回空間。


    然後擰了一瓶礦泉水喝。


    她沒什麽胃口,死氣沉沉地開了一包壓縮餅幹。


    “水給我。”


    說話的是一個破了相的男人,從路的另外一邊過來。


    “壓縮餅幹也給我。”


    “聽到沒有。”他色厲內荏地威脅著。


    餘溪風掃了他一眼。


    她心情很壞,根本不想搭理這個不知所謂的男人。


    跑得太累了,餘溪風現在也不想挪地方。


    男人伸手要搶時,餘溪風一腳踹在男人膝蓋上。


    隻是一個瞬息,餘溪風就扣住了男人的喉嚨。


    餘溪風將男人按在地上,另一隻手撿起了石頭。


    男人瘋狂地掙紮起來,哭爹喊娘的求饒。


    “我是第一次……第一次搶,我爸媽和老婆都死裏麵了,我想著和他們一起死了算了……我太餓了,想做個飽死鬼。”


    石頭裹著勁風,衝著男人麵門砸下。


    在男人太陽穴旁砸出一個深坑。


    男人胯下傳出騷臭味。


    餘溪風想起了王安民。


    他義無反顧的回去,想救上來的,就是這樣的人嗎?


    餘溪風嫌惡起身,那男人屁滾尿流的爬走了。


    餘溪風的心情更壞了。


    她很累,卻不敢休息。


    餘溪風靠在岩壁上,用水衝服了小半塊壓縮餅幹。


    又過了一會兒,出來的人多了一些。


    幸存者徘徊著,不知道何去何從。


    視線裏不再有人類文明的建造物,隻剩下廢墟。


    有人仰躺在地上,慶幸自己活著。


    有人跪在斷崖邊上,痛哭失散的親友。


    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廢墟走去,他們需要水,需要食物。


    他們要繼續活著。


    餘溪風冷眼旁觀。


    她從黑夜,坐到黎明升起。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卻執著地待在原地,不願意離去。


    “餘溪風!”


    她聽到有人叫她。


    章秋獨自一人,他的眼睛從未如此黯淡過,手上抱著那個餘溪風見過的匣子。


    他走到餘溪風麵前。


    他說:“我給你處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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