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栩言的房間就在喬木隔壁,但不同的是,顧栩言那裏是個套間,書房和臥室是打通的,和喬木的住所還隔了一個空間。


    房間裏的味道和喬木上次進來的時候不太一樣,喬木沒辦法分辨的出其中細微的差別,隻把這個變化歸咎於顧栩言的洗漱用品身上。


    他把手機按亮,但沒有開手電筒。隻是把亮度調到最大,放在了床頭櫃上。


    顧栩言的睡姿很乖,身體躺得很正。頭向一邊偏著,受傷了的手臂袒露在被子外麵,此刻正搭在床邊上。另一隻手放在胸口偏下的位置,睡得很沉。


    喬木把事先準備好的睡眠噴霧在顧栩言枕頭邊上噴了幾下,直到察覺到他的呼吸更平穩了才鬆了一口氣。


    顧栩言很容易被驚醒,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留下的心理創傷,讓這個人變得既易怒,又難伺候。


    不是不讓看嗎?不是很得意嗎?不是避之唯恐不及嗎?


    現在不是還得乖乖的在這兒躺著,任由自己宰割。別說是查看他的傷口,就算是給他再添上幾道傷口,顧栩言也都沒辦法反抗。


    他伸手在顧栩言的額頭探了探,又有些不放心地摸了摸自己額頭,才確認這個人沒因為太可惡而發燒。


    體溫正常,但喬木觸及到的,他手臂上的溫度卻是冰涼的,甚至給喬木一種會被他掌心燙傷的錯覺。


    顧栩言的房間要比喬木的房間冷的多,他一向喜歡把空調溫度調到最低,上輩子大概是企鵝。


    但在這樣的溫度下沒有被子的遮蓋,真的會很容易生病。喬木怕吵醒他,不敢有多餘的動作,壓下了想幫他暖一暖的衝動,去查看顧栩言手臂上的繃帶。


    手機的光線還是太暗了,喬木把他舉起來,對準了繃帶的位置。可還是有一些模糊,那個打結的地方看不清楚究竟是怎麽係的,好在喬木提前拿來了剪刀。


    他小心翼翼地揪起了最上麵的那層紗布,把剪刀伸進紗布裏麵。


    他隻希望顧栩言能夠乖一點兒,不要在這個時候醒過來。不然的話,他就隻能一棒子把他打暈,然後繼續做他想做的事。


    亮光太暗,操作起來的確很困難。喬木已經盡量放輕了力道,但好像還是扯痛了他,因為他聽到顧栩言在睡夢中一聲含糊的呻吟。


    喬木的呼吸聲抖了一下,不放心地去查看顧栩言的神情。好在那張臉上除了眉頭微蹙之外,沒有其他要醒的跡象。


    喬木湊過去貼近他的傷口處輕輕的吹著,最貼近皮膚的那一層,紗布已經被血粘在上麵了。


    喬木隻好用棉簽沾了碘伏,一點一點的把那點兒紗布給陰濕。


    腦子裏卻全是當時顧栩言,衝過來擋在他身前的那一幕。


    這個人是傻了嗎?還是讓自己氣傻了。隻要是一個智商正常的人,遇到那種情況都不會這樣直愣愣地衝出去。


    誰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呢?


    人的生命本身就是很脆弱的,舍己為人這種事情隻有少數的英雄可以做到。可顧栩言不是英雄,他甚至連道德感都十分低下。


    他也不是那個可以以命換命的血脈至親。


    就像是那個帖子裏說的,像他這樣的私生子根本就算不上是弟弟。


    那顧栩言的這種行為究竟要怎麽樣去解釋?難道又是為了晴姨的交代嗎?


    最後一層紗布被撕了下來,喬木蹲在床邊的腳有點麻,他動了一下腿,導致呼吸也一起亂掉了。


    那裏的傷口,很深……


    血雖然已經不再流了,但是看起來就痛的很。這種程度的傷口很大概率已經傷及了靜脈,這樣簡單的包紮根本就是糊弄。入刀處有很深的血疤,要不是及時收了力道,那刀片怕是可以直接切開他半個手臂。


    “為什麽要過來?”喬木很輕地問,顧栩言的手無意識地動了兩下,整條手臂安靜地躺在喬木的掌心中,絲毫不加防備。


    顧栩言的膚色很白,即便是這樣的夜裏,都掩蓋不住他的膚光。


    手臂上有兩根微微隆起的血管,一路蜿蜒,直到隱沒在袖管裏。


    養尊處優,怎麽敢這樣冒險?


    他忍不住想在顧栩言的手臂上搓摸兩下,即便是把他弄醒也可以。


    如果顧栩言醒了,他就綁了他帶到醫院裏去,好好地處理傷口,醫治腦袋。


    手掌在傷處上方左右煽動,加速皮膚表麵碘伏的蒸發。


    喬木覺得自己不該和他生氣的,他不想讓碰就不碰是了。明知道顧栩言的脾氣臭,為什麽一定要在當下那樣的時候去勉強他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服個軟就可以讓他舒服的事,為什麽連這點事都不肯做。


    如果喬木乖一點,或許顧栩言就會少打他兩下,這樣就不至於引起他傷口沒必要的出血。


    喬木想起了上次顧栩言吵架的時候和他說過的話。


    沒有誰家的私生子是像他這樣的。


    是的,是了。


    沒誰會做的比自己更過分了。


    害顧栩言受了傷,還要再責怪他。


    喬木壓了壓眼眶的酸意,在消毒過後,把藥粉細細地灑在了出血的傷口上。可能是藥粉太痛了,剛上去的第一下,顧栩言忍不住地抓了抓手,喬木的眼淚掉到了地板上。


    他隨手抹掉眼淚,拍了兩下顧栩言,像是在安撫。


    如果這個時候顧栩言醒了的話,看到自己這個樣子,實在是太丟人了。不是很好看。這樣以後再和他吵架的話……


    算了,要不然以後就不吵了。看在今天這樣的事情份上。喬木決定以後多讓著他點兒。


    反正再過兩年喬木也會離開這個地方,這麽久都過來了,也不差這兩年。


    重新包紮好了傷口,喬木小心翼翼的把地上散落的東西都收拾好帶走。


    連散落在地上的藥粉,都用濕紙巾擦了一下,再換了紙巾,擦掉殘留的水痕,在起身時又拍了拍一側的床單。


    顧栩言有潔癖,發現異常的話,明天又要發脾氣……


    走到門口,想了又想,現在外麵下了雨,溫度會比正常的時候低一些,為了避免發燒,喬木還是把中央空調的溫度往上調了兩度。


    按下門把手,輕手輕腳地走出去,合上了門。


    良久,安靜的房間裏,床上本該睡著了的人睜開了眼睛,很安靜地翻了個身,把剛剛被磨擦過的手腕收進自己的掌心中,一雙眼睛,愛欲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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