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著雨,喬木在濕淋淋的花叢中躲著,過往的傭人不看他。喬木在雨幕下抬著眼睛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哪裏都是一樣的。


    飛機穿越雲層,飛過碧海藍天,喬木也想飛,於是一次一次從夢裏墜落。紙飛機從天台劃出,最後被汽車碾爛在髒汙的泥水裏。


    喬木遠遠看著它的殘軀,而後走近注視良久,他清楚地知道些什麽,但還是把它撿起來,卻發現它已經爛到無法修複的地步了。


    沾了水,被壓扁,破碎,髒汙,遍體鱗傷。


    他扔掉手裏的紙飛機,轉身離開,原地多出了一個幼小孩子的屍體——破碎,髒汙,遍體鱗傷。


    漫天的雨,冷而淒涼,密密斜織著,將天和地都連成一片晦色。喬木抬頭仰望一眼,便在霎那間寸步難行。


    媽媽……


    喬木的眼珠動了動,在毫無邏輯的夢裏掉淚。


    或許小孩子就是這樣,帶著與生俱來的偏執愛意,都給了那個生下自己的人。即便得不到多少關愛,即便萬般失望,即便得到的傷害大於愛意,也會在潛意識裏想要去求,企盼得到。


    額頭上被放了一塊很冰的東西,喬木覺得不舒服,於是動了動,但很快就被安撫住了,有個地方的溫度很舒服,於是他湊過去。


    漫長的安穩感。


    良久,很甜很冰的東西從口中滑入,喬木皺了皺眉,發出兩聲夢囈,那人沒有強迫他繼續吞咽。


    身上的感覺很難受,難以適應,又熱又冷,喬木睡得不安穩,意識清醒又迷蒙,反反複複做一些看不懂的夢。


    又是那樣的場景,學校樓梯道兩側的牆壁不斷擠壓,將他困死在其中,胸腔裏的空氣變得越來越稀薄。


    在這種和現實可以產生聯動的痛苦裏,喬木終於找回了些清醒的意識,努力的從睡夢中睜開雙眼。


    眼睛發燙,如有千斤重,這個動作進行得有些艱難,但這也隻是喬木認為的。


    因為從視線模糊不清到看清眼前人的用時,也隻花了十幾秒的時間。


    屋裏是昏黃色的燈光,顯得極為靜好,喬木看了看,一度懷疑這裏是另一個夢。


    他看了很長很長時間,顧栩言就讓他看了很長很長時間。


    那雙向來冷漠的眼睛,此刻卻像是淬了薄紅,碾碎的花瓣暈染過眼角,像是哭過了一樣。


    喬木不覺得自己可以從顧栩言的眼睛裏看見這樣的神色,他沒有那麽大的本事。


    如果有一天顧栩言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也隻可能是他娶了顧栩言的老婆。


    然後顧栩言會短暫難過一會,然後舉起大刀。想到這樣的畫麵,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覺得有幾分好笑。


    然而笑意未消,喬木的心就猛地一提,他看見顧栩言抬起了手,就在他的眼前——他害怕地閉上了眼睛,卻又在下一刻睜開。


    因為那隻本該落在他脖頸上的手,輕輕搭在他的額頭。


    ……在探他的體溫。


    喬木的心軟得不像話,把那隻手拿下來,虛虛地握著。他不敢太用力,怕打碎這種幻境。他把顧栩言的手勾著,牽著,放在自己臉側,沒有貼的很緊,隻是若即若離的一個接觸。


    喬木沒有在看那雙讓他心疼的眼,而是把目光收回來,看著任由他擺布的手。


    溫涼,玉一樣,皮膚白而細,像是被藥精心養出來的。沒有用力的情況下顯得毫無攻擊性,像藝術品。喬木的手在上麵輕輕地撫觸過,然後有些克製不住地,用唇貼了一下。


    那隻手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喬木被這種反應驚到,又連忙去看顧栩言的反應。


    他坐在那裏,目光垂下,呼吸清淺。既沒有罵人,也沒有要走。


    喬木就有些難過了——他又發病了。


    因為得不到,所以才通過這種方式去自我滿足。但他又不想承認自己為了這些小事就生氣,脆弱到不堪一擊,需要用這種幻想來逃避現實。於是他問,也沒有別的心思,隻是想問,想得到一丁點的肯定:“這是真的嗎?”


    顧栩言的心中一痛,他幾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喬木這種詢問是何等用意。但他還是不那麽甘心,“什麽?”


    喬木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更痛苦,像是在求,求顧栩言承認他錯認的身份。“是……真實發生的嗎?”


    顧栩言斷斷續續地把一口氣吐了出去,麵對這樣的喬木,他沒辦法不妥協。


    即便是用別人的身份來行使安慰的義務,他也要去做,於是顧栩言目光軟了下來,啞聲道:“是。”


    可這個答案並沒有帶給喬木多少安慰——他神情依然恍惚著。


    為了使自己的語氣更貼近喬木認錯的那個人,他學著於在野的口吻說道:“我回來了。”


    喬木覺得有些好笑,笑這個幻境太過失真,顧栩言一直都沒有走,又何談“回”?但他沒有和顧栩言計較這種事情,他很輕易就原諒了這個不完美的瑕疵。隻是扯了扯他的衣服,把他拉下來,輕輕地碰了碰他的臉。


    本來隻想用指背蹭幾下的,但顧栩言的臉好看得有些過分,喬木有些失神,在即將離開的時候又有些依依不舍,在那張沒太多血色的唇上撥了一下。


    顧栩言的目光似乎更紅了一點,看著他,像是要哭。


    喬木覺得自己做得的確過分,於是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用很討好的聲音喚道:“哥~~”


    你看,你看,我已經在哄你了,別生氣了吧。


    一句輕飄飄的稱呼,血淋淋地往耳朵裏鑽,顧栩言霎那間喉頭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這樣好聽的稱呼,喬木從來沒有好好地叫過一次,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對著另一個人,叫了很多很多遍。


    這麽一個微不足道的稱呼都要在特定的環境下靠偷竊,才能獲得。顧栩言呼吸顫抖著,認命似的回應:“嗯……”


    得到了回應,喬木覺得很開心,為了這種低成本的討好而覺得竊喜,這個人比真的顧栩言好滿足多了。他開始後悔自己在現實生活裏還是太好脾氣,所以才讓顧栩言總是很討厭。


    如果你每天都給乞丐一塊錢,有一天不給了,他都可能會罵你。


    但如果每天都給混蛋哥哥兩個耳光,有一天他不打了,顧栩言說不定還會覺得心滿意足。


    喬木於是又叫了一句,“哥……”


    “……嗯。”


    喬木得寸進尺,笑了笑,“如果我求你了,你可以留下來陪我睡覺嗎?”


    是真的……顧栩言慘淡地笑了一下,或許,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見顧栩言遲遲不肯答應,喬木就有些急了,又喚道,“哥~~”


    顧栩言心如死灰,閉了閉眼,“不用求也可以。”他順從地脫掉了鞋子,坐在了床邊上,驚喜過望的喬木已經連忙給他讓出了可以躺下的位置。


    顧栩言看了看那雙尚在病中,卻又無比鮮活的眼睛,幫他理了理他眉眼之上的碎發,繼而躺了下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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