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今天我大概要做題到很晚,一周後有個競賽,這段時間應該都會很忙。你,你吃了晚飯的話,就先回房間休息吧……”


    喬木轉過身背對著顧栩言說,把顫抖的手藏在身前,指節握到發白,帶動著手臂顫動,他用另一隻手攥住,竭力自製著。


    地上有一粒沒有撿起的藥丸,喬木看見,用腳踩住了,碾得粉碎。“真的會比較晚,不需要等我了。”


    “不會想我嗎?”顧栩言問他。


    喬木愣了一下,脊背僵直著,有些不太能理解顧栩言的意思,他很少會說這樣的話。


    “vc片,吃了多久了?”


    “沒,沒有多久。”喬木回答道,“不是經常吃,就是,看見了,才想起來。”


    “嗯。”顧栩言點了點頭,把手裏的東西舉起來,“給你買了蛋糕,不吃嗎?”


    喬木聞言,避無可避地轉過身來,對上顧栩言暗鬱難掩的目光。“哥……”


    他抖著手,心底壓了陰雲,如同在深淵裏回望一般,看著顧栩言的眼睛,難言而無望地求救。


    顧栩言似乎站得極遠,身上有光,虛無縹緲。


    可他說,他說帶了蛋糕。


    喬木就想去試一試,想接住他哥給予的所有溫情。


    他竭力伸手過去拿,但蛋糕掉在了地上。


    ——他不認為是顧栩言故意的。隻覺得是自己判斷錯了方位,於是視線隨著蛋糕的方向落在了地板上。


    於是他看見了顧栩言邁步過來的腳步,沒來得及抬頭看,喉嚨便被鎖住。


    喬木被迫仰麵,迎接一個窒息而錯亂的吻。


    燈光淩亂,喬木眼底水汽漫過心湖,不太懂自己為什麽要承受這樣的懲罰。


    顧栩言把他摜在床上,整個人覆l上,在喬木的頸間心口落下怨恨。


    “哥l……”


    喬木叫他,想讓他停下。


    這樣太凶,他有些害怕。


    但緊緊攥l著的手被按死,扣在枕側,他整個人抖l了起來,誓死握緊痙l攣的手指。


    他目光空洞地看著天花板,心裏絕望地祈求,但顫抖的唇卻是幹涸的,說不出一句話。


    手掌被生l硬地打l開,被汗水潮l濕的藥片落入顧栩言的眼中,他瞳仁顫抖了幾下,去看喬木那雙無望地眼睛。


    於是,布帛被撕l裂,喬木的衣衫破l碎。


    他內心顫抖地瑟l縮起來,縮在顧栩言的懷裏,手緊緊攥著顧栩言心口的衣料,“哥l……”


    不知道在心裏叫過多少遍的稱呼終於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喬木哭了出來,語氣依舊虛浮著:“我疼……”


    接著,幾滴溫l熱的液體落在了喬木的頸側,他被燙得痛了一下,目光略有回神地去看顧栩言的臉。


    但是看不到……


    顧栩言像是失去所有力氣一樣,跌伏在喬木身上,失聲痛哭。


    山壁一樣,籠罩著喬木破碎的身體。


    好像所有刺向喬木的刀,盡數都插l進了顧栩言的背。


    他又做錯了……喬木痛苦地想。他有些無措地看著顧栩言,掙紮著想去擦他的淚,但最終也隻是把手貼上了顧栩言側頰,摸到了滿手的溫熱。


    “覺得委屈是嗎?”顧栩言把他的手拉下來,不再用那樣大的力氣,抬起臉和喬木對視著,紅著眼睛問他。


    喬木不覺得委屈,喬木覺得難過。


    他不明白為什麽顧栩言要流淚。


    明明,被欺l負的人是他。


    這個人,不僅要這樣強迫他,還要如此折磨他。


    “別哭。”喬木勸道:“都給你。”


    幾乎破l碎地眼中聚起一絲暖意,對剛剛還在行凶的人報以毫無條件的愛意,他吻在顧栩言的手臂上,眼睫輕合:“能不能輕l一點?”


    顧栩言也笑著,看著他這副病入膏肓的模樣,萬劍穿心,將罪證闡明——“那根本就不是vc。”


    “喬木。”他的語氣顫抖,氣息緩一陣,顫一陣,積聚了所有力氣,才把話說出來,“我真該把你的骨頭折斷,每一根,都納入我的懷裏。”


    沉默良久,喬木接收了這句病態的表白,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心有滿足似在求饒地說話,“會好疼啊。”


    顧栩言於是又有片刻崩潰,將喬木攏在身下,埋在他頸間痛苦地流淚。


    已經到了如今的地步,還要裝作這樣雲淡風輕的樣子,顧栩言就是被這樣的喬木騙了。


    “我看著你一日一日消亡,一日一日無助。”


    “你難過,我的心都要碎了……”大滴大滴的眼淚掉了下來,顧栩言目光哀傷地去整理喬木的衣衫,動作輕緩而憐惜,絲毫沒有剛剛失控的樣子,“我一直都很怕。”


    “怕你和那一日一樣。”


    “好像如果我去晚了,就隻能收獲你的屍身一樣。”


    “你往山裏走,不看我,也不看月。”


    “木木,你知道我有多痛嗎?”


    他動作輕柔地去擦喬木臉上的淚,無盡眷戀癡迷的憂傷目光,“好在,我沒有遲到。”


    “我把你帶回來了……”


    但喬木回來就一直生病,一直在生病。睡夢中都在哭,在追無法挽回的生命。


    脆弱而無望。


    顧栩言在長夜裏抱著他,心疼得無法合眼。他一遍一遍拍著喬木的背,一遍一遍地乞求他能健康。怎樣都可以,隻要不像現在這樣,渾渾噩噩,不知天地日月。


    顧栩言毫無辦法,他半點手段都沒有。


    喬木的心病,在於劉紅英的離世。


    顧栩言縱有千般能耐,也不可能讓一個人死而複生。“我以為你隻是在難過。”


    “你一次次推開我,一次次擁抱我。好像無論那種依賴有多深刻,你都可以將自己割裂出去。”


    喬木看著這樣的顧栩言,有些不知所措的惶恐,“我,讓你傷心了嗎?”


    “喬木……”顧栩言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是抗抑鬱的藥。”


    ——“你生病了,卻不肯告訴我……”


    “不!”喬木聽到這裏,似乎才真正得到一點有用的信息,整個人立馬變得焦躁起來,“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那就是!就是vc!”喬木扒著顧栩言的手臂,惶然哀求:“哥,我錯了,我以後不吃了,不是那樣的,我沒有生病。”


    “哥!”他哭,“我是健康的。”他搖頭,“我不是精神病。”他求:“求你,信我!”


    “我不疼了,我不怕疼了,你來。”喬木破碎著一雙眼睛,傷痕累累的靈魂在求著最後的出路,“怎樣都可以。”


    “喬木!”顧栩言恨他,恨他這樣毫無原則的退讓,不講條件的獻祭。


    可這聲飽含痛意的心疼,落到喬木耳中,就成了打碎美夢的重錘。


    他得到了拒絕,於是眼中含淚,冷漠地看著顧栩言:“我都這樣了,你也不要嗎?”


    自尊被舍棄,寧願屈居人下,交付靈與肉。


    即便這樣,顧栩言還是要拒絕。


    “所以,你要和我分手嗎?”喬木心如死水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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