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來到將作監,發現和他內心中認為的工坊完全不是一回事。


    這裏幹淨整潔,一個大殿被不到半人高的屏風隔成了七八個區域,有些像後世公司的格子間。


    將作監裏的匠人都是年近半百的老人,除了將作監的少監年輕些,隻有四十出頭,剩下的沒一個年輕人。


    而且都各自忙著自己手上的工作,沒人過來行禮,也沒有過來問候。


    隻是當值的將作監監聽到人通報,才出來迎接。


    “拜見太子殿下。”


    “為何他們?”


    李承乾看著麵前的‘老年人’有些不知道怎麽措辭。


    “殿下是好奇為何他們的年紀。”


    年輕的將作監少監聽出了李承乾話裏的疑惑。


    “嗯。”


    “殿下有所不知,他們都是前隋朝時皇宮的匠人,手藝絕倫,那在民間都是赫赫有名的。”


    將作監少監對著坐在中間位子上的一位滿頭白發老婦人行了一禮,那老婦人也隻是點了點頭,又繼續手中的工作,都沒有見到上官打個招呼的意思。


    “例如這位,宇文慈大家,宮中所有的袞服製作都是由她負責管理,繡活堪稱天下繡娘仰望的存在,陛下的袞服就由她一人繡製。”


    “再如這位,方絕山大家,雕功他說天下第二,沒人敢稱第一,陛下的最喜愛的兕角酒杯就出自他手。”


    那個被將作監少監介紹的老頭比宇文慈更專注,也更倨傲,聽到將作監監正的話,隻是瞟了一眼,連點頭意思一下的表示都沒有。


    “這位。。。。。”


    將作監少監一路為李承乾介紹著裏麵匠人拿手的絕活和各自負責的工作。


    看了一圈的李承乾最後沒發現有做鐵匠活的,忍不住開口詢問


    \"就沒有能打鐵器的?“


    ”鐵器?殿下是想打兵器?那來這可就找錯地方了,殿下得去軍器監。我們這裏沒有明火,也沒有鐵料。更關鍵的是也沒有會打鐵的匠人。“


    將作監有些無語,太子殿下難道不知道將作監是幹嘛的?


    ”孤不打兵器,隻是想打口鍋?“


    ”打鍋?做菜的鍋?“少監感覺腦子不夠用了,他聯想不到太子和鍋能有什麽聯係。


    ”對,就是做菜的鍋。“


    ”殿下要打鍋做什麽?“監正沒忍住好奇心,問出了口。


    ”你是不是傻,做菜的鍋當然是做菜,這還用問,你是不是傻。“


    一旁的李象也沒忍住,來的時候阿耶說了,要打一口鍋給他做好吃的,現在鍋還沒有著落,這個人一直在這囉嗦。


    ”微臣多嘴,殿下勿怪,下官這就帶殿下去少府監。“


    將作監少監小心的陪著不是,還提出了帶太子去少府監,至於少府監那幫人會不會打鍋,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剛剛你不是還是要去軍器監,現在怎麽又去少府監了?”


    “殿下有所不知,軍器監是生產兵器的,要是生活用品,還是得到少府監,微臣給殿下帶路?”將作監少監點頭哈腰的,主要是剛剛李象的態度不好,太子也沒怎麽表態,他怕惹得太子不高興。


    ”不用了,周亨知道路,不用你帶路。“


    李承乾婉拒了那少監,沒有磨蹭叫上周亨就往少府監走。


    看李承乾走遠,將作監的少監才鬆了一口氣,剛剛一直沒露麵的監正這時才慢悠悠從公廨裏出來。


    ”監正大人,為何你剛剛不出來見太子?反而讓我來?”


    少監有些看不懂監正,太子來了躲一邊,太子走了反而出來了。


    ”多少人想見太子都見不到,怎麽,讓你在太子麵前露露臉,你不高興?“


    將作監監正輕笑一聲反問。


    ”監正此言差矣,監正對下官的栽培下官感激不盡,哪裏敢有半分怨言。“


    少監對自己頂頭上司不敢怠慢,畢竟在將作監這種講究子承父業的部門,他官位的盡頭就就是監正,將作監三個少監,誰能坐上監正的位子,除非陛下欽點,老監正的話能一言定乾坤。


    可陛下怎麽會關注一個小小將作監監正的人選,還不是老監正推薦誰,誰就能升官。


    “我老嘍,以後的將作監都是你們做主了,現在將作監裏又都是老家夥,反倒是你說話好聽,不讓你來,讓誰來?”


    看那少監傻乎乎的傻樂,監正無聲一笑,轉頭回到他的房間休息了。


    現在宮裏的局勢他也看不清,他們這種手藝人,可沒有什麽選邊的權力,與其出頭被人盯上,不如做個縮頭烏龜,什麽都不管,這樣才能活得久。


    他就是憑借堅持這個準則才能從前隋活到現在,還滋滋潤潤的。


    少監見監正離開,也收起了臉上的傻笑,一口老痰吐地上,


    這老東西,還不是知道太子最近被禁足了,不想和太子有牽連,才把老子推出來,真以為自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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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麽沒和我說,這裏打不了鍋?”


    在去少府監的路上,李承乾問周亨。


    “殿下,您也沒說你要打鍋啊,要是早說。。。”


    周亨感覺自己很無辜。


    “要是早說你就怎麽樣?”


    “那肯定早就帶您往這邊來了不是。”


    \"盡說廢話,這兩天察事聽有沒有發生什麽趣事?\"


    李承乾不經意的問,


    周亨心沒有馬上回答,猶豫了起來,


    “怎麽,不能說?還有什麽事是孤這太子也不能知道的,沒事,孤不逼你,撿能說的說。”


    李承乾故意這麽說,以前在警校的時候,他的教官和他說過


    突破一個人的心裏防線,就同和女人談戀愛一樣,要漸進式的推進,每次都給對方一個錯覺,隻是這樣,應該沒關係吧,慢慢的到,都這樣了,再過分點也可以吧,最後就到了,反正都那樣了,還有什麽不行的。


    “宮裏倒是沒什麽事,倒是百騎司那邊說了些宮外有些趣事,不知道殿下想不想聽?”


    “說來聽聽,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李承乾心中冷笑,都一樣,以為不說宮裏的情報,隻說宮外的情報,就能糊弄過去,沒事,慢慢的就什麽都會說了。


    “房駙馬的外室被人弄死了,聽說肚子裏還懷著孩子呢,造孽喲。”


    “房駙馬?高陽的駙馬?“


    李承乾的記憶裏,房遺愛就是綠帽王,現在居然還有膽子養外室,他倒是來了興趣。


    ”可不就是嘛。“


    ”聽你這話裏麵有事?“


    ”這,,小人不敢說。\"


    周亨假模假樣的猶豫,。


    “說都說了,現在說不敢說,等著要好處呢。”


    李承乾笑了,上鉤了,議論皇家是非,就這事,能讓他心甘情願的拿捏他。


    雖然周亨生死他也可以一言定之,但那達不到他想要的結果,單純威逼,可能最後為了保命,他會和張阿難說起此事。


    李承乾祭出通行證,一貫錢丟在周亨懷裏,


    “說吧,別磨蹭。”


    周亨茫然的接過錢,太子怎麽變小氣了?


    上次也沒說什麽不能說的事了,太子都賞了兩斤鹽,這次說的可是皇家秘聞,怎麽就變一貫錢了?


    賞錢就賞錢吧,難道就不能賞自己銀子?


    這麽一大貫,拿著多不方便。


    李象也想聽八卦,看周亨的磨磨蹭蹭的,著急了,踢了不說話的周亨一下。


    “急死我了,你快說啊,等什麽呢?“


    周亨被李象踢了一下,反而更猶豫了,自己怎麽就沒注意李象也在呢,把這事傳出去,要是查到自己頭上,李象肯定沒事,最後肯定還是拿自己填坑。


    ”把你的心放你肚子裏,孤的兒子嘴比你嚴。“


    李承乾心知肚明周亨擔心什麽,直接給他挑破了。


    ”那小的就說了,殿下和小殿下可千萬不能說出去。”


    “你把孤和象兒當什麽人了?再說,錢也拿了,不說事,是不是真當孤的錢那麽好拿的?”


    “殿下,我現在還您錢,您看還來得及麽?”


    周亨回頭彎腰把那貫錢捧到李承乾麵前。


    “你說呢。”


    李承乾似笑非笑,站在原地也不走了,用拐杖一下一下敲在皇宮的地磚上,


    敲擊聲像鼓槌一樣敲在他的心上,心都提起來了。


    太子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小心思。


    “殿下,這事啊,還要從高陽公主說起。”


    周亨說話間還看著太子的表情,要是太子生氣,自己立馬住嘴。


    “說啊,看我幹嘛,孤的妹妹那麽多,高陽算個屁。”


    周亨聽到李承乾的話,頓時心裏有數了,高陽不是長樂,並不得太子關心,這事可以說。


    “房駙馬不是尚公主,是高陽公主下嫁,所以陛下沒有為公主修建公主府,高陽公主還是住在梁國公府,但是高陽公主不喜房駙馬,輕易不與駙馬敦倫。”


    “阿耶,什麽叫敦倫?”


    李象不懂就問,很有探索心。


    李承乾看著才12歲的李象,也不知道該不該說了,雖然自己11歲就有了李象,但不代表現在的他接受他這個生物學上的兒子年紀小小的也。。。。。隻能打哈哈了。


    ”大人的事,小孩別問。“


    ”哦。“李象不情不願的應了一聲,心想別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等下回去就問娘去。


    ”你繼續。“


    李承乾又催促起周亨。


    ”公主不與駙馬敦。。。“


    ”嗯。“李承乾瞪了周亨一眼。


    周亨把敦倫的倫字吞了回去,咳嗽了一聲,又繼續道


    ”公主不與駙馬那個啥,所以成婚幾年一直無所出,後來房駙馬就偷偷找了外室,但是後來不知道此事怎麽就被高陽公主知道了,公主派人把外室給殺了。“


    ”這高陽還挺歹毒,駙馬不能有外室,她這麽做很像她的風格,不過孤聽說高陽在外麵也不老實,是否有此事?“


    對於高陽的作為,李承乾沒有對那個外室的遭遇感到同情,從古到今,當外室的特別是當那種家裏母老虎有權力的外室,收益和風險是不成正比的,被抓奸社會性死亡事小,讓你在社會物理性消失才最為致命。


    想起房遺愛的綠帽由來,也不知道現在他綠帽戴上頭沒有,李承乾對這個比較好奇。


    ”聽聞高陽公主好佛。“


    周亨沒頭沒腦的回了一句。


    ”辯機和尚?“


    李承乾吐出一個名字。


    周亨愣住了,殿下知道,殿下都知道,殿下剛才隻是在試探自己?那自己對殿下說的這些,殿下也是一早就猜到了嗎?


    看到周亨不再說話,卻是臉色變得蒼白,李承乾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宮外發生的事情應該很多,周亨為什麽偏偏選擇房遺愛的事和自己說,按照宮裏太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態,不應該找這種比他們不利的話題才對。


    那今天周亨的話,就是有人想讓他知道,但是房遺愛的事,自己知道也就當個八卦聽聽,自己和高陽關係也不好,這裏麵就算爆出來,頭疼的也是李世民,又輪不到自己難做,想不通。


    “你怎麽不說話了?”李承乾決定裝傻,再套套周亨的話。


    “殿下從何處得知辯機這個法號?”


    周亨也是一樣的心思。


    “怎麽?你覺得察事聽就你一人敢和孤做買賣,別人都不敢?”


    “沒有沒有,奴婢不敢這麽想。”


    “還有沒有別的消息?別拿那種是個人就知道的消息糊弄我。”


    “殿下知道什麽?”


    周亨又問出了第一次見李承乾時的那個問題,再次陷入了李承乾的節奏裏。


    “沒什麽特別想知道的,也沒什麽不想聽的,你自己看著辦。”


    周亨聽到李承乾回答,麵色發苦,殿下真是不好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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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北北和李麗質到魏王府門前時,


    門外已經聚集了十幾輛驢車,每輛驢車上都用布裹著,但是從驢子吃力的程度和布包裹的弧度看得出,拉的都是重貨。


    王府大門緊閉,周圍圍著一大群圍觀的百姓,還都在議論這一隊驢車的故事。


    “你們說又是哪家給魏王送禮,瞧這架勢,這禮不輕啊。”


    “我看不像送禮,哪有送禮堵人門口的,我看像來找事的。”


    “你說話動腦子麽,這長安城還有人敢找魏王的麻煩,誰不知道當今聖人最喜愛魏王,找事,活膩歪了吧。”


    被說活膩歪的那人不服氣了,梗著脖子道


    “那可說不準,太子就。。。”


    可惜話沒說完,就被認識的人給捂住嘴,拉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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