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沐在書坊旁下了馬車。


    慕容錦似乎沒有跟蹤她的意思,剛放下人,馬車就毫不停歇地向將軍府駛去。


    陳嘉沐暗自鬆了一口氣。


    她進書坊隨意挑了幾本書,又跟坊內抄書的夥計打聽去書院的路。


    要走時,夥計多看了她幾眼:“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我們書坊可以將書送至府上。”


    陳嘉沐連忙推拒一番。


    她今日打扮得太過顯眼,又沒帶侍女,買了東西全自己拎著,一路上不少路過的人往她這兒看。


    就連上回見過她的那位書院的小先生,也笑眯眯說她今日大變樣,差點認不出來了。


    陳嘉沐一手抱著書,一手提著買來的糕點,麵上有些羞澀。又見書院中有人趴在窗邊看她,緊趕幾步進了後院的客房。


    何釗那間的門窗依然緊閉著。


    她抬手,剛要敲門,卻見房門微微開了條縫,何釗微笑著站在門後。


    “我聽見從佳的腳步聲了。”


    他今日換了件淺灰藍的衣袍,抬手,袖子就順著胳膊滑下去,露出左手腕子上細長的一圈白痕。


    陳嘉沐眼尖,問他怎麽弄的。何釗卻不答,隻是迎她進了客房,隨手關上門。


    屋內很暗,桌角點著一支蠟燭。


    何釗警惕地檢查窗與門,陳嘉沐往屋內看,堆在牆角的宣紙比上回更多了一些。


    那日畫好的畫像貼在牆上最顯眼處,兒時的畫像卻已經全部撤掉了。隻留下坑坑窪窪不平整的牆麵,和一些未處理好的殘紙。


    她隨口問:“怎麽把畫像都摘了?”


    何釗小聲說了句什麽,陳嘉沐並未聽清。


    她把帶來的東西放在桌上,隨手拿起一本寫作《精怪夜話》的,遞到何釗手中。


    “上回收了你的書,我還沒來得及看完。今日出來得又匆忙,想著幹脆在路上買幾本,我讀給你聽。”陳嘉沐看他翻開幾頁,又問道,“快看看,能瞧得見字嗎?”


    何釗把陳嘉沐帶來的三本書都翻了一遍,悶悶不樂地搖頭。


    陳嘉沐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


    她本想與何釗講講今日在城外變成鬼的經曆,但眼看他情緒低落,猶豫再三,還是打算推到下回再說。


    “不要緊,你喜歡哪一本,我念給你聽就是了。”


    陳嘉沐把三本書一字排開。何釗卻沒看書本,隻是愣愣地盯著她看。


    陳嘉沐:“怎麽了?”


    “好看,”何釗牽起陳嘉沐的手,“從佳今日打扮得像畫中的神女。”


    他比陳嘉沐高出一頭,抬手,袖子就落在陳嘉沐耳側,陳嘉沐抬眼看去,何釗的手臂肌肉薄薄一層,是不見光的慘白色。


    她的發飾被人撥弄著,好一會,何釗才收回手,麵帶微笑地後退一步,緊緊地盯著她看。


    陳嘉沐有些緊張。


    “從佳今日從哪來?若是尋常出宮,應該不會這樣打扮。我並未聽聞京中有什麽宴會。”


    “出宮辦了些事情,順路來看看。”


    她想知道何釗動了哪根簪子,隻是剛伸出手就被何釗握住了。


    書生的手勁不小,不過也就是一瞬間,他略微鬆了勁。


    “從佳,讓我多看一會。”


    陳嘉沐拒絕不了他,隻由著他在紙上起稿。


    “從佳今日來得晚了些,恐怕是來不及畫像了……”他一刻不錯地盯著陳嘉沐,手中的筆如長了眼睛似的,沒一會就畫出一個大概輪廓。


    定了五官,又簡單勾出幾樣妝飾,他放下筆,不再畫了。


    再抬眼,何釗麵上終於多了幾分笑意,目光在她周身巡回,好像少看一秒,她就會從這房間中消失。


    陳嘉沐出聲安慰:“我今日是一人來的,不用太早回宮。”


    “那也不畫了。”


    他把剛起了稿的紙放在一邊。


    陳嘉沐見他興致缺缺,主動挑了本自己帶過來的書要給他讀。


    何釗給她點上一根紅燭,屋內亮堂了些。


    女孩低著頭念書,聲音還夾著黏糊糊的哭腔,何釗見她的第一眼便發覺她哭過,眼眶紅腫,麵上撲的粉也暈開了。


    距離遠時倒還好,湊近瞧根本遮不住一分一毫。


    陳嘉沐讀了一段,有些口幹舌燥,何釗適時遞過一酒盅的溫水:“我屋內沒有其他容器了。”


    敏銳的,細心的人。


    陳嘉沐略帶感激地看他一眼,接過那杯子要喝,何釗卻突然叫住她。


    “從佳,可以吻我嗎?”


    太突然了。


    但陳嘉沐一抬頭就能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實在不好拒絕。


    她挪挪凳子,剛要湊上去,卻聽得何釗喚她名字:“陳嘉沐。”


    陳嘉沐有些發愣。


    她不習慣何釗這樣叫她,但身體還是下意識答道:“怎麽了?”


    何釗笑出聲來,一把拽過陳嘉沐坐著的椅子。她的腿卡在何釗的雙腿之間。書生撐著椅子兩側,將她整個人圈在懷中。


    方才的一盅水全灑在陳嘉沐胸口。


    男人的吻落下來,吻她的肩膀,吻她的鎖骨,慢慢往下,直到吻住被水濕潤的胸口的布料。


    “陳嘉沐是你的本名嗎?”


    她呆坐著,不知所措地看他。


    何釗壓低聲音求道:“陳嘉沐……嘉沐……抱抱我。”


    陳嘉沐已經被嚇傻了。


    她機械地回應他。男人身子壓的很低,後背弓起,她勉勉強強才能環住,何釗壓著她往椅背上靠,輕聲笑起來。


    “好乖。”


    “我忍不住了……嘉沐……”


    他的手收緊了,腿也用力,陳嘉沐被他整個控製在懷裏。


    “你在可憐我嗎?我的要求你從來都不拒絕……”他蹭著陳嘉沐的胸口,公主的呼吸起伏就在他觸手可及之處,“真可愛。”


    “我很可憐吧,愛了一個人這麽久……真想裝久一點,讓你多憐憐我……”


    陳嘉沐如同雕塑一般僵硬:“你……你在說什麽。”


    何釗卻猛地直起身。


    “從佳。”


    陳嘉沐眨眨眼。


    何釗的額頭貼著她的,笑得渾身顫抖。


    “你看,每次叫你的小字,你就會這樣躲我,像不熟悉這個名字似的。”


    “你是怎麽敢給我寫信的。”


    “字形都是錯的,還寫了那麽多。”


    “後來給我的那幾封真像她寫的,你練了多久?”


    何釗摸她的手,用指甲刮她手指上的薄繭,又笑著去舔。


    “真可愛……”


    他的聲音含糊不清,但腿上的力道沒鬆。陳嘉沐想掙紮,皆被他按回去,看起來沒什麽肌肉的書生力氣大得恐怖,下垂的眼尾顯得無辜。


    “怎麽怕我……之前吻你你都不推我……”


    “我應該裝得久一點對吧。”


    “你喜歡嗎?癡情的,可憐的人,是不是可以讓你做任何事。”


    他把陳嘉沐整個抱緊了,向後倒去,摔在牆邊放著的包袱上。


    好像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麵,隻不過那次是在床上,這次是在地上。


    “你想跑嗎,”他呼吸聲很重,就落在陳嘉沐耳側,濕潤的舌麵舔著她的耳垂,嚐到一點金屬特有的味道,“我隻是不想再配合你演戲了,嘉沐。”


    “你會愛上一個殺了自己的人嗎?”


    陳嘉沐突然想起慕容錦。


    她謹慎地搖了搖頭,卻聽何釗壓低的笑聲:“嘉沐,你的信好可愛……提到我們婚約的時候,說以後要我做駙馬的時候……你不會違約吧。”


    陳嘉沐想說那都是以原身的視角寫的,但她說不出口,何釗的一隻手死死地捂著她的嘴,隻能任由他掐著她的腰不讓她起身。


    “每一次她死去我就要跟著死去,被砍掉頭的時候真的好疼。”


    “她不會覺得疼吧?她什麽都不記得,就隻會說些漂亮話,還罵我是瘋子……哈哈,真想殺了她。”


    “你不知道我收到你的信時多開心……天長地久這種話,你是怎麽寫出來的?天長地久……”


    “我猜你喜歡話本子裏那種相愛的橋段,真可愛,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


    他的腿壓著陳嘉沐的。


    “我是不是不該說這些,你看,說了你就要逃走了。但我不想叫你從佳了。”


    “喜歡我送的書嗎,你給我讀書的時候真的好美,妝花得像漆麵剝落的佛像似的……”


    “真想吻你……”


    他的手往上摸,摸到陳嘉沐的眼下。


    “又哭了。”


    陳嘉沐終於能說話:“你畫像不是愛她嗎……”


    何釗笑得更大聲了:“沒有對她的恨我早就瘋了——憑什麽她一死我就要跟著死,憑什麽她什麽都不記得?”


    “嘉沐……我那天真怕把你嚇跑了……但是你說不怕。”


    “人活著要有支撐,嘉沐,每次活不下去了我就畫一張。用刀把她捅爛了,太醜了,又要畫新的一張蓋住”


    “好想親手把她殺了。”


    “嘉沐,你不會離開我,對吧?”


    “天長地久,是你說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這麽多瘋批到底哪個是男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奶油糕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奶油糕糕並收藏這麽多瘋批到底哪個是男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