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把陳嘉沐打扮得喜氣洋洋,裹了件剪絨的梅花披風,又翻出許多金鑲石榴石飾物給她戴,一片金紅金紅的,在鏡子裏一照像石榴精化人形。


    陳嘉沐對著鏡子看許久,披風上的梅花繡得很細致,繡線在光下一過,像真的開了花似的活著的鮮豔。她又自己描了眉毛,把眉峰往下壓,眉梢向外展,其他地方用粉遮了,顯得溫柔大氣些。


    落雪拿著紅綢子路過,驚喜道:“公主今日好不一樣。”


    陳嘉沐有點不好意思:“隻改了眉毛。”


    在這裏要用筆沾著黛描眉,比眉筆麻煩多了。也算是她學有所成,今日的眉畫得的確精細。


    寒梅怕她坐轎子難受,揣了兩塊清口的山楂幹,怕她路上冷,又帶了兩個手爐,多拿一件襖子。


    陳嘉沐看著她忙前忙後,自己卻隻顧著選鐲子戴,笑道:“再多挑點東西,琉璃宮要被你整個搬過去了。”


    “公主!”


    寒梅臉上發紅,但還堅持要帶上,說用不上叫他們抬轎子的送回來就成,總比路上發暈發冷好。


    門外停著個四人的小轎,抬起來比兩人的穩得多。陳嘉沐坐在轎內,耳環響都不響一下,平穩得不像坐轎。


    把簾子掀開一點,還能看見寒梅快步跟在轎子旁。


    ——


    陳璟進殿就一眼瞅見陳嘉沐,端端正正坐在小桌後邊,身上一件繡紅梅的素色披風,遮著一半白皙滑軟的肩頸。耳環口脂也如雪地落紅梅,調子統一,美得很突出。


    她的位置離宮內那幾個娘娘很遠,身邊是陳渡那幾個沒出息的兒子,隻有她好好裝扮了一番,像炭灰裏扔進一塊鑲玉的紅寶石似的,金簪襯著那張粉妝玉砌的臉,幾乎是熠熠生輝了。


    他一拍身邊丫鬟的手:“把我的禮物送過去。”


    還是個油紙包。


    陳嘉沐拿到手,以為又是哪家的糕點,一打開卻不是甜味,煙熏的直衝鼻子。油紙包內是塊熏肉,用繩子纏了,剝開繩子還留有淺淺的印子。


    陳璟的丫鬟在她身邊小聲解釋到:“這是外邦的一種特產,我家公子說好吃,帶回來給公主嚐嚐。”


    陳嘉沐一見著肉就想起宮女不翼而飛的腿,領了情,但也沒什麽胃口。把紙包放在一邊,見那小姑娘還沒走,她順口問道:“你家公子什麽時候回的京?”


    “昨日裏剛回的。”


    陳嘉沐抬眼往陳璟座位看了一眼,他也密切地盯著這邊,目光相會,他炫耀似的眨眨眼,與她對口型道:“好吃。”


    陳嘉沐衝他一點頭,就當謝過了。


    陳璟這番出京好像沒什麽變化,別人家的孩子都是越長越穩重,他倒好,還是裝的一身書生氣,笑起來就破功了,像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


    寒梅幫陳嘉沐收了那熏肉,靠過來小聲說:“公主,那個穿天青色衣裳的就是六皇子。”


    陳嘉沐愣了一下,她還以為六皇子已經死了。


    順著寒梅的目光往他的位子上瞧,六皇子長得與陳渡不太像,有點坐立難安似的,周圍人稍微出點動靜他就要看一下,離老遠也能察覺出他麵色緊張。


    陳嘉沐一看過去,就被他很敏銳地發現了,一雙眼也直直地看過來。


    陳嘉沐哽了下,隻覺得這皇子麵色實在不好,眼圈青黑,額頭帶汗,麵頰塌下去,眼眶裏裝著的眼珠跟條死魚似的沒光亮。看人的時候呆滯直白,實在不像個皇子該有的禮數。


    她裝作無事,沉穩地一點頭,連忙避之不及地移開了視線。


    陳渡也在往六皇子的坐處看。


    但也就是一眼,他皺著眉招手,身側的方彥貼近,聽他道:“他何時回的?”


    方彥:“聽宮人說,六皇子是未時進的宮門。”


    陳渡發出短促的一聲冷笑,很不滿似的:“若是沒有宮宴,他還不回了?”


    “宮外的那些東西,就那麽好?能讓一個皇子流連忘返的。這沒出息的東西。”


    陳渡又挨個看了幾個皇子,眉頭就沒舒展過,好像實在煩得很,揮手讓方彥離開。


    方彥在心裏罵了他一句,往後退一步,再抬頭,陳璟隱秘地與他打了個招呼。


    他麵上還帶著吊兒郎當的笑,一副“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嘞”的賣弄勁。


    方彥很不舒服地搓搓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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