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彥最近看什麽厭煩什麽,簡直到了雞蛋裏挑骨頭的地步。


    先是如影隨形的生長痛。


    他個子抽得很快,軟骨本來就疼,晚上腿還要抽筋,夜夜睡不好。


    一夜醒來三次,恨不得將腿鋸了,但他做下人的就是不如做主子的,腿斷了跟死了沒什麽區別。


    他一想到腿,就想到陳清煜,想他憑什麽不疼,又想他怎麽那麽不知廉恥地往陳嘉沐床上躺。


    他又想到那天琉璃宮內的味道了。


    皇帝跟妃子行房,結束後也是一樣的味道,他猜陳嘉沐跟她弟弟幹過了,但他怎麽好意思讓公主先穿好衣服下去給他擦身的?


    做派就跟陳渡這個當皇帝的一樣了。


    方彥想陳清煜絕不能當皇帝,不然這樣的做派隻能更甚,陳嘉沐跟著他是不會很幸福的。


    又恨起高勒來,找了個這麽令人生厭的人做交易,陳嘉沐那邊也說不通,她對弟弟的縱容要比慈母更多些。


    他簡直是在捏著鼻子把人送到龍椅上去。


    人一缺覺就顯得很暴躁,他也不例外。


    手下的幾個太監一個比一個愚鈍,說話聲又尖又細,方彥一聽就想將他們全踹到外頭去。


    脖子上的蠟印子消了,他就有點坐立難安。每天來來回回的看,用指甲掐用蠟油滴,反正全不是陳嘉沐弄出來的那個,看著很惡心,青青紫紫的像屍斑。


    他就不再弄了。


    不弄了,他也煩,陳嘉沐很淡薄的喜歡好像就跟這印子似的,從他身上消下去了。自己補的全是些上不了台麵的惱人東西。


    他知道陳嘉沐也不是真的喜歡他——總之男女之情是一定沒有的。


    陳嘉沐開心了,就願意玩他弄他一下,不開心就要把他遠遠地推出去。


    怎麽讓陳嘉沐開心?他其實也懂一點了,反正就是乖一點聽話點,不讓動的時候裝成個家具,讓動的時候也得讓陳嘉沐舒舒服服的很迷戀,他才能得到點像愛像喜歡的東西。


    他覺得自己應該恨陳嘉沐,恨他在別人麵前都能直起身子了,一回琉璃宮還要跪著。


    可他心中就是沒有恨,在琉璃宮跪著比在平壽殿站著舒服多了,叫她罵一句也是很好的,反正她喜歡,快活,他怎樣是無所謂的。


    陳嘉沐的愛就伴著這樣的喜歡與快活來了,清晨的露水一樣滴到他身上。


    得了那樣像愛的東西,他就很爽利,很幸福。


    可惜這樣的爽利也很久沒見了。


    臨近元宵節,陳渡的事情很多,後宮那幾個娘娘的事更多,全要他去幹。


    經常在宮內行走,清潔的時間就不夠,每日隻能勤換著身底下的布巾,偶爾還要去擠那些太監常去的浴房。


    不過他的身份上去了,在意的也多,在浴房單拉了一塊簾子給自己洗。


    用溫水澆上那麽幾回,他覺得活過來了,可簾子一拉開,方彥又覺得外頭霧氣繚繞的困著一群白花花的閹豬,一股腥臊味。


    好想把他們全宰了。


    方彥每回都是這樣想,冷著臉從浴房出去,再吐一輪。胃裏的東西沒吐出來,倒是燒灼得他五髒六腑都疼痛,嗓子沉得像被雞啄過。


    陳渡不讓他閑著,更不可能讓他出平壽殿,一在平壽殿待著就像個陀螺似的,要被陳渡的瘋言瘋語抽上幾鞭子。


    他每天過得比那牢裏的犯人還要難熬。


    好在六皇子死了。


    六皇子死了,他更忙,要派人照顧六皇子生母的情緒,又要平壽殿與移星殿兩頭跑。


    但他也得了好處,能動動手了。宮內那些個腦子渾舌頭長的,挨個排好,他手裏的匕首很快很鋒利,像給人淨身似的,刷一下就能將舌頭割下來。


    他每天割幾個,弄的手上身上全是血,很溫暖的淋漓的舒坦


    ——如果沒有看門的侍衛過來稟報陳嘉沐跟那個何釗一同出宮就更好了。


    但他心情好一些,倒也沒那麽在意。陳清煜今晚要趁著圓月殺人,早兩天就跟他說過,還很篤定地要找他姐姐,讓方彥別在元宵節汙他的眼。


    到時候殺了人又找不到陳嘉沐,不知道他要發多大的瘋。


    方彥想到這就又開心了。


    他們姓陳的男人,有一個算一個的爛種,還覺得自己挺高貴,其實剖開一看,流的都是個瘋子的血,以後也要成為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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