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彥繞過屏風,在陳嘉沐身後站了一會,見陳嘉沐久久無言,就走過去給她洗頭發。


    陳嘉沐生的長而柔順的厚實秀發。方彥喜歡她的頭發喜歡得不行,深感陳嘉沐的氣質是有一點發型的加持,他每回侍候陳嘉沐梳頭,就會希望她成為別人眼裏一個沉著冷靜的人物。讓陳渡別纏著她,別很令人反胃地把她視作一個小女孩,小女兒。


    陳嘉沐的頭發被水浸透後攏在手中,猶如掐住虎口粗細的一條黑蟒,濕涼垂墜著,貼住了方彥的手臂。


    陳嘉沐主動提起道:“今日……平壽殿,陳清煜怎麽在那裏呢?”


    方彥屏住呼吸:“公主。”


    她閉目後仰,神情放鬆:“我不能知道嗎?”


    陳嘉沐濕淋淋的手按住了方彥的手腕,靈活的好像另一條白蛇,步步緊逼地纏繞上來,她說:“跟我講講”


    方彥就歎出一口氣:“陳靖奉命守北疆,領著一小隊兵北上。時逢今年的炎熱天氣,軍營似乎有些疫病,疆外幾個小國有趁機攻進的意思。”


    “陳靖手裏這支兵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了,戰力又有限,能打會打的兵實則都在北部營中調整避疫。”


    “出了北疆,與柳國相鄰的桑仡,是個覆滅後重建的國家。雖然在與柳國相鄰的國家中,桑仡算不上最大的,但在北部諸國中也頗有威勢。桑仡複生於寒冷的冰原之上,靠著開疆拓土,如今的國土已經比滅亡前更加廣闊。陳清煜是桑仡王的兒子。”


    陳嘉沐說:“什麽?”


    方彥重複了一遍:“他是桑仡王的兒子。”


    陳嘉沐適時地打斷他:“陳璟知道這件事嗎?”


    方彥說:“我不清楚。但知曉此事的人不會太多。”


    陳嘉沐的心漸漸地跳得快了。


    “柳國曾經和桑仡交往密切。陳清煜是和親公主在桑仡留下的血脈,如今桑仡重建許多年,卻一直處在動蕩紛爭的階段。”


    “雖然領域很是寬闊,但能利用的土地卻很少。桑仡一大半國土建在冰原上,人煙稀少,農田也少,漫長的國土界限使得他們的鄰國眾多。”


    “他們的土地本就是從鄰國手裏奪回來的,相當於橫刀將幾個國家的骨肉劈斷開。打下來的江山難守,防守的壓力太大,導致他們不得不持續地向外擴張,以攻代守。”


    “但是生產勞作少不了陽光土地和溫暖的天氣……柳國最北的幾座城池於柳國而言可能是最潦倒的部分,但對於桑仡這樣的國家來說,就像是冷山之中突然出現的溫泉一樣。他們永遠渴求著能種植稻米的土地,還有能安穩歇息的家園。”


    “不能排除他們想趁此機會打入柳國的可能。對於從重生起就一直接觸戰爭的桑仡而言,進攻柳國……完全可以作為一次休息的機會。”


    陳嘉沐說不出話。她感到方彥在陳述非常殘酷的現實——進攻一個鄰國居然算的上是休息機會,簡直是地獄版的寓教於樂。


    但想想陳渡的作為,倒也算得上是情理之中。


    不恐嚇別人就總有被別人啃食的一天,自廢武功也要做好亡於敵手的準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慕容錦能將柳國這巨大的爛攤子推翻重建,也確實很有爽文男主的buff在。


    方彥偷偷打量陳嘉沐,總覺得她麵色差得很,但話提了一半,沒有停下的道理:“陳清煜要以桑仡王子嗣的身份回到故鄉……”


    陳嘉沐緩慢地眨眨眼:“故鄉……?這是他自己說的?”


    方彥點頭。


    陳嘉沐心裏五味雜陳——那種地方對陳清煜來說居然也算的上故鄉,是因為柳國實在給不了他任何的支撐嗎?


    但方彥補充道:“其實皇上也有將他送回桑仡的意思。”


    陳嘉沐幹脆問道:“送回去做什麽,人家的兒子給養成那樣,不是更叫他們惱怒?”


    方彥也隻是笑笑,手上不停,把陳嘉沐幹幹淨淨的頭發束起來,看發尾的水珠沿著陳嘉沐脊背的痕跡滾落到浴桶之中。


    陳嘉沐察覺到他還有事瞞著自己。


    他說的一切——其實也沒說什麽和陳清煜陳渡有關的消息,全部是避重就輕的,最開始就沒想過讓陳嘉沐知道真相。


    陳嘉沐沉思半天,還是選擇直接主動地說:“方彥,你不要總是想著推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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