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曜去拿那枚戒指,碰到的時候,手都在抖。


    指尖小心翼翼觸碰著邊緣,上麵還有一點殘留在縫隙的血跡,很難想象,他是在怎樣的情境下,才把戴上就再沒離身的戒指摘了下來。


    “報平安是你這麽報的嗎?”他喃喃自語,“這是生日禮物還是遺物,謝星忱,你真混賬。”


    “這對戒,不是謝........”謝呆一眼看出,哇哇大叫,“謝星忱的,怎麽寄回來了!”


    好幾雙眼睛齊刷刷看過來,賀離激動得差點破音:“他給你寄的嗎?”


    林曜捏著那枚戒指,疊戴在無名指上,才低頭翻看那個快遞盒:“卡片上是他的字,但看起來寫得很艱難,應該受了很重的傷。”


    他喉嚨輕微地上下滑動了下:“我要去找他。”


    “我送你去。”裴一忠立刻起身,拿過快遞盒拍下來,讓人幫忙查看寄件地址。


    “我們也去吧。”賀離坐不住,在客廳裏轉來轉去,“他肯定還活著呢,曜哥你別擔心。”


    林曜垂眼看著那兩枚疊在一起的戒指,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想自己去,爸爸,把詳細地址發我手機好嗎?”


    裴一忠愣住,和林含對視了一秒,頭一回聽到那個稱呼,差點落淚。


    卻自己怕反應太大,嚇得林曜下次再也不叫,隻能強裝鎮定道:“好,好,馬上就找到了,你,給星忱帶點換洗衣物吧,這麽多天,他肯定受了很多的苦。”


    “我去收拾。”林含眼眶含淚,趕緊跑上樓,拿了個包把一些洗漱用品和林曜的衣物疊好裝進去,又快速返回。


    賀離還沒從剛剛那聲爸爸裏回過神,擔憂看向林曜:“真的不需要我們一起嗎?”


    其實大家都很擔心,遺書,戒指,卡片,並不代表謝星忱就還活著。


    如果林曜趕過去,如果看到的是愛人去世。


    尤其是,今天還是他生日,要怎麽麵對啊,賀離不敢想。


    “不需要,我自己去,不用等我吃飯了。”林曜露出一個很蒼白的笑容,“謝謝你們。”


    寄件的地址在一個很偏遠的小島,從快遞員那找到了收攬的位置,在一家私人開的診所。


    林曜去的路上在想。


    等見到他,一定要把對方狠狠罵上一頓,一個月不理他,讓他長長記性 ,再也不許這麽瘋。


    可真到了那家診所門口的時候,他站在空蕩的街道邊上,卻一步都挪不動。


    這麽久以來,日日拜佛,杳無音訊,也很平靜,隻是覺得謝星忱有自己的計劃,再等等,解決好就會回來。


    可是今天的那封遺書,讓他強烈的感知到,有一瞬間,謝星忱是真的打算放棄生命。


    那一瞬間,林曜覺得自己也同他一起墜入了深海,感同身受著他的痛苦和難過。


    “找人嗎?”裏麵有位穿白大褂的醫生出來,正準備鎖門。


    “我......”林曜想,謝星忱大概沒有用本名,不然鋪天蓋地的新聞,他不會被救起來之後還沒被告知給聯盟長,於是換了個描述,“這幾天有沒有救起過一個年輕的男生,我收到他給我郵寄了東西,是從這裏寄出的。”


    “哦,有的,你是.....林什麽?”


    對方帶著人進去,絮絮叨叨道,“衝到了岸邊,被附近的居民救起來後,幫他處理了外傷,我們這地方偏,沒有大醫院,隻能這樣。他一直斷斷續續的昏迷,但嘴裏一直在叫一個名字。”


    林曜嘴唇顫抖,說自己的名字:“林曜。”


    醫生點了點頭:“哎,就是這個名,一直叫。前兩天終於清醒了一次,掙紮著說要起來寄東西,讓我幫他找快遞員,意識都不清醒了,還要寫卡片,寫廢了好幾張,就沒見過這麽倔的。”


    林曜動了動唇,嚐試了好幾次,才艱難出聲:“所以,還活著,是嗎?”


    醫生點了點頭:“隻是狀態不太好,等他清醒,得帶去大醫院做個係統檢查。”


    林曜猛然閉了下眼,感覺驟停的心跳又開始緩慢跳動。


    “對了,郵費是我墊付的,醫藥費也沒給,還有日常照顧的護工費,你來結?”


    林曜一直繃著的那根弦終於鬆懈:“謝謝您,我給,我幫他給。”


    “那來這邊付賬。”醫生一邊看著賬單,一邊抬眼看著這位話不太多的青年。


    明明看上去極力想要裝得淡定,整個人卻控製不住的顫抖,看上去好像一碰就要碎掉。


    “他.....他命真的很大,應該是經曆了爆炸,又在海上泡了很久,萬幸沒有缺胳膊少腿,但身上很多創口,你看到的時候,不要太驚訝。”醫生先打預防針。


    林曜忍著眼淚,很輕地點了下頭,迫不及待要跟著他進去。


    隻是真的走到病床前的時候,卻不敢碰他,那個明明走之前好好的跟他擁抱接吻,此時隻穿著短褲,赤膊躺著,左臂,小腿,腰背都纏著紗布,雙眼緊閉,嘴唇蒼白。


    林曜坐在床邊,群發了消息給大家先報平安。


    “嗚嗚嗚嗚,我就知道他還活著,曜哥,他醒了嗎?傷得嚴重嗎?”賀離直接撥了電話過來。


    “打視頻我們看看。”旁邊是程博言的聲音。


    林曜切了視頻,把鏡頭對準床上的人,聲音很輕:“沒醒,但至少還活著,已經比我想象中好了很多。”


    “我已經聯係我爸了,他帶醫生在過去的路上,你放心,星忱這都是外傷,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程博言頓了頓,“不過,現在遺書的內容已經引起了很多民眾的抗議,鬧得很大,你們最好是先暫時別回。”


    林曜點了點頭:“好。”


    “那有事電話聯係,你別太擔心,注意身體。”程博言掛了電話。


    “謝星忱.......”林曜轉過頭,手指很輕地落在他的臉頰,聲音哽咽,“是不是很疼。”


    “醒醒好嗎?看看我。”


    “誰在生日送遺書的,你真是獨一份。”


    “不過,謝星忱,原來真的有神佛,他們聽到了我的祈禱。”


    林曜俯下身,很輕地抱住他,埋進了他的頸窩,聲音顫抖:“許願島也是真的,終於把你帶了回來。”


    他頓了頓,手指撫過對方的短發,喃喃自語:“那我再貪心一點吧,生日都要過了,你說要陪我,我都沒聽到你說生日快樂。”


    然後故作凶狠威脅道:“你這算食言,我真的會罵你的。”


    “罵吧。”


    林曜心髒驟停,渾身像是被固定一般,動彈不得,那點潮濕變成了雨,驟然下落。


    “罵我吧曜曜,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林曜感覺到寬闊的掌心落在後腦勺,動作很僵硬地揉了揉,聲音仍然嘶啞:“嚇壞了是嗎?”


    謝星忱隻感覺到那顆腦袋,很深地埋進了自己的脖頸,溫熱的液體如同雨滴,滴滴砸落。


    林曜抱自己抱得很緊,揉進身體一般,卻不說話,隻像是小獸一般顫抖,嗚咽。


    謝星忱從未見過林曜如此情緒崩潰的時刻,他一直很酷,平靜疏離,臉上很難看到多餘的表情,更別說這樣崩潰到哭出聲。


    像是繃了很久很久,終於看到親近的人,才敢徹底鬆懈下來,釋放委屈。


    可他還是好乖。


    挑挑揀揀,忍下這半個月以來所有的苦楚,隻是哽咽埋怨。


    “......謝星忱,我生日都要過了。”


    謝星忱低頭吻他的發頂,卻因為纏了紗布做不了更多的動作,隻能低聲道歉:“是我混蛋,禮物也沒準備,你罵我吧,罵到你高興為止。”


    林曜緊緊抱著他,拚命搖頭,卻一秒都不敢鬆開,生怕這是昨夜的夢,醒來又是一場空。


    “不罵了,我已經收到了最想要的禮物,謝謝你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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