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過一起欺騙老師之後,吳邪和張扶靈的感情迅速升溫,從同一個班的陌生人迅速晉級為可以一起打遊戲的狐朋狗友。


    有了吳邪這個學霸的支持,張扶靈再也不需要抄前桌的作業了,她的每一門功課都被吳邪承包了。


    吳邪的自製力不算強,但也不算弱。


    張扶靈上課打遊戲的時候,他會幫她打掩護,老師眼神一過來,他就會立刻戳她一下,她就會把手機迅速用書壓住。


    下課的時候兩個人也會討論一些關於漫畫和遊戲的話題。


    每次說到張扶靈感興趣的話題,她的眼睛就特別亮,和第一次見到是無神疲憊麻木的眼睛完全是兩回事,表情也比平時豐富的多。


    但是總的來說,她的表情還是很少。


    因為學校裏男女餐廳是分開的,所以有時候晚餐時間,兩個人也會跑去小賣部買那種可加熱的漢堡,坐在學校花園的椅子上或者跑去操場邊散步邊吃。


    有一次他們沒有一起吃飯,吳邪發現這家夥居然一個人蹲在垃圾桶旁邊吃。


    他大為震撼。


    這是什麽新的行為藝術嗎?


    這垃圾桶可不是那種幹幹淨淨的垃圾桶啊喂。


    綠皮垃圾桶,不用打開蓋子都能聞到臭味,她的鼻子是失靈了嗎?


    吳邪不解,吳邪困惑,吳邪買了根烤腸蹲在她旁邊和她一起吃。


    兩個人並排蹲在那裏抬頭看星星。


    張扶靈:“真美啊,可惜看不懂。”


    吳邪:“美不就行了,你要看懂什麽東西?”


    張扶靈:“星座啊,星雲啊,星宿之類的吧。”


    吳邪:“……你這想看懂的東西還挺雜。”


    張扶靈吃完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把垃圾扔到垃圾桶裏。


    吳邪就跟著站了起來。


    “所以你為什麽要在垃圾桶旁邊吃東西?”


    “因為方便,可以直接把垃圾扔進垃圾桶裏。”


    “那你坐在那邊椅子上不是一樣的嗎?那邊那個垃圾桶還幹淨一點。”


    張扶靈轉頭看了看吳邪指著的那個垃圾桶,點了點頭。


    “確實,那個垃圾桶幹淨很多。”


    “不是。我就那麽一說,你還真要繼續在垃圾桶旁邊吃飯啊?”


    “那要不,大少爺你請我吃米其林?”


    吳邪咬牙,他雖然是個富二代,但是家裏管得嚴,零花錢也並沒有比其他同學多多少。


    但是……


    “行,這周末,隻要你別踏馬再抱著垃圾桶吃東西。”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


    吳邪的朋友很多,他成績好,長相也不差,性格也很好,班裏幾乎沒有人不喜歡他。


    張扶靈評價他是中央空調,空調之神的光輝會照耀到每一個人。


    但是吳邪覺得,張扶靈才是那個中央空調,她的冷氣也是平等地吹死每一個人。


    吳邪一開始以為張扶靈沒有朋友,隻是因為她的個頭實在是太高了。


    吳邪自己現在也才剛剛夠到172,踩著厚底運動鞋才勉強和她齊平。


    這家夥在班裏鶴立雞群,整一個天空塔,光是看著就讓人壓力倍增,沒有朋友也實屬正常。


    但是後來吳邪就發現,這家夥沒有朋友純屬自己作的。


    明明麵癱著一張臉,看起來就像是冷酷女孩一樣,但實際上卻經常一本正經地做一些傻逼的要命的事情。


    雖然他是覺得挺好玩的。


    但是其他人大概不會這麽覺得,隻會覺得她是個瘋子。


    吳邪原本以為這就是她的目的。


    結果這家夥有一天突然垮著臉問他,為什麽大家都不喜歡她。


    原來你根本不清楚啊喂!!!


    你自己心裏就沒點acd數嗎?!


    不是,真的有人情商會這麽低嗎?


    吳邪很認真地告訴她,她如果對人笑容再多一點,不要突然在走廊裏跑起來,或者把頭伸到水龍頭底下,又或者把校服舉過頭頂在雨裏裝妖怪,她就會交到更多朋友。


    結果這貨聽完,沉思了一會兒說,那算了,那還是沒有朋友吧。


    她覺得她做這些事情完全沒有影響到其他人,不應該成為那些人不喜歡她的理由,他們的厭惡毫無道理,既然如此,她也不需要他們。


    你這家夥。


    吳邪氣笑了。


    還真踏馬帥啊。


    他倆的關係越來越好,張扶靈以後來居上的姿態,迅速擠開了吳邪其他的朋友,在吳邪朋友這個排行裏位列榜首。


    由於吳邪幾乎每次考試都不會掉出前五,於是每一次座位調整他倆都坐在固定位置。


    一個學期過去,年輕的班主任很快就發現了端倪,於是立刻找來了張扶靈談話。


    班主任:“扶靈啊,你的成績很穩定,努努力還是有希望衝刺一下好大學的,你們已經高三了,這種時候不要被其他事情分心,還是要專注學習。”


    張扶靈大驚。


    其他事情?


    什麽事情?


    她偷帶手機到學校被發現了?!


    張扶靈冷汗直流,臉上強裝鎮定。


    “好的,老師,我會注意的。”


    班主任:“你們年齡小,見識少,以後上了大學,會見識到更多的人和事,不要被一時的衝動迷惑了眼睛。”


    “……好的,老師。”


    這好像說的也不是手機的事情。


    “你知道就好,那你先回去吧,順便幫我叫一下吳邪。”


    “……好的,老師再見。”


    果然哪裏不對。


    張扶靈回去之後,換了吳邪被叫到辦公室,和張扶靈那個家夥不一樣,吳邪剛被通知到班主任辦公室就猜到了原因。


    這簡直不要太好猜。


    他在班主任麵前插科打諢,肯定了張扶靈和他的革命戰友情誼,表示他們之間隻有鐵血真友誼,沒有絲毫男女關係。


    班主任沒說信或者不信,隻是給吳三省打了個電話。


    至於為什麽是吳三省,而不是吳一窮。


    因為電話是剛開學的時候吳邪自己填的。


    也不知道吳三省究竟在電話裏說了什麽,總之剛剛三十出頭的年輕女老師不再追究這件事了。


    *


    吳邪雖然是走讀,但是由於父母工作的原因,在學校報了臨時住宿。


    偶爾他會在宿舍住。


    高中男生宿舍嘛,除了籃球、遊戲就是聊女生。


    青春少年,會關注異性也是正常的。


    吳邪聽他們排班花,排級花,有時候也會附和兩句。


    話題中心的女生每天都在變,不變的是評價體係。


    直到有一天,他們說到了張扶靈。


    “啊,怎麽說呢,挺好的一個美女,就是長了張嘴。”


    “確實,那張嘴真的很毒。”


    “太毒了,以至於一想到她都想不到她那張好看的臉。”


    吳邪聽的簡直莫名其妙,張扶靈的嘴哪裏毒了?


    這些人平時應該都沒和她說過幾句話吧。


    他這麽想了,也這麽問了,結果那些人卻回答不上來了。


    “你要問具體怎麽毒,我還真的想不起來,但是真的很毒。”


    “確實,毒到我覺得是我的大腦在保護我,不讓我回憶起來。”


    “她那個性格真的是,比我都像個男的,而且她對女生和對男生完全是兩個態度。”


    “對對對,她對那些女的,簡直可以說是在做舔狗了。”


    “不過,她好像沒有一個女性朋友吧,我看她們都不怎麽和她玩。”


    “畢竟那張嘴,男的都受不了,何況那些女的。”


    “我聽xx說,她平時吃飯好像都是一個人。哇,那些女的,上個廁所都要手拉著手一起去,結果她連吃飯都一個人,嘖嘖。”


    “這麽想的話,她該不會是同性戀吧。哇,長成那個樣子,同性戀也太可惜了。”


    “有可能唉,她對男的都沒有好臉色,對那些女的恨不得跟在屁股後麵舔。”


    “搞不好她原本是要投胎成個男的,結果搞錯了性別,才成了個女的。”


    “等等,她如果是同性戀,性別優勢和那張臉,不是更容易占便宜嗎臥槽,這也太爽了。”


    吳邪一直安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平時張扶靈表現的完全沒有異常,他不止她一個朋友,所以也不會時時關注。


    他一直以為她朋友很多,畢竟她好像和誰都能說上兩句話,心態很好,可現在事實好像並不是他想的那樣。


    這些話像是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她的困境。


    直到有人說“一個人討厭她可能是那個人的問題,都討厭她,說明是她有什麽問題”。


    吳邪第一次發了火。


    那些人其實都隻是在陳述事實,他也清楚,他們其實沒什麽惡意。


    因為有他在場,這些人已經沒有說的很露骨了,甚至都沒有調侃他倆的關係。


    這些利刃隻在這個房間裏說說,並不會穿破房間刺痛到她。


    但是他還是忍不住。


    那些人被他打破了鼻子。


    第二天他被叫了家長。


    吳三省在裏麵了解情況,他站在走廊裏罰站。


    張扶靈聽到消息,第一次在不去廁所的情況下在課間離開教室。


    “兄弟,挺猛啊,聽說你打破了三個人的鼻子。”


    吳邪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張扶靈被他那個冷漠的眼神刺了一下。


    愣了一會兒之後,還是努力掛著一張笑臉問:“怎麽了?說說唄?”


    吳邪越看她那張笑臉越氣。


    她平時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討好那些人,也是用的這張笑臉嗎?


    為什麽不和他說?


    為什麽要去迎合那些人?


    “別笑了,醜死了。”


    張扶靈的笑僵在了臉上。


    她慢慢收起了笑,站直了身體,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著吳邪,沉默了很久才說:


    “你心情不好,我過會兒再來。”


    “……”


    張扶靈有點生氣,但是很快就被無措和慌亂淹沒。


    她以為她和吳邪是好朋友。


    她以為吳邪和那些人不一樣。


    到底發生了什麽?


    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有人和吳邪說了她什麽?還是她哪裏做錯了??


    為什麽隻是一晚上過去,一切就都變了。


    吳邪以前從來不會說這種話。


    在她踏上樓梯前,她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剛好對上了吳邪的眼睛。


    他一直在看著她。


    草,所以到底為什麽?


    張扶靈想不明白。


    他明明還在意的。


    他們不是朋友嗎?


    人的感情為什麽可以這麽多變?


    如果她哪裏做錯了,讓他不高興了,為什麽不能直說?說出來他們才能解決問題啊!


    吳邪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突然意識到那些人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大概不是她的嘴毒,而是她的態度,她的態度太冷漠了,就好像一切都和她無關,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理所當然。


    踏馬的,他到底在想什麽,那不是她的錯。


    吳邪感覺自己快要控製不住哭出來了。


    因為他發現,或許不是她沒有告訴他她的困境,而是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困境。


    一個沒有察覺到傷口的人,要怎麽和別人說自己受了傷?


    是他錯了。


    他們開始冷戰。


    或者說是兩個人都不知道該對對方說些什麽。


    吳邪每次和她說話,都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腦袋,說,沒事的,別在乎那些人。


    但是他知道她不在乎,真正在乎那些話的人其實是他。


    他有時候也忍不住想,她是隻不在乎那些人,還是其實也不在乎他?


    拋開外麵那些一層層的麵具,她內心深處真的在乎誰嗎?


    她連她自己都不在乎。


    張扶靈嚐試著想要和吳邪和好,換來的都是些不鹹不淡的回應。


    她腦子都快想破了,都想不出原因。


    她偷偷躲起來哭了好幾場。


    被曾經是她衣食父母的前桌看到了。


    “哇,後桌,我就說你相當神經吧!怎麽了?失戀了?”


    “……”


    “我早說過吳邪朋友很多的,就算你總是盯著他,他也不會隻有你一個朋友。”


    “……”


    “行吧,你慢慢哭,我先走了。”


    張扶靈哭了一會兒哭累了,大字躺在地上,抬頭看著月亮。


    真沒勁。


    人生這條路本來就是各走各的,間歇性相聚,持續性相離。


    誰離了誰不能活呢?


    難過隻是一時的。


    她一開始就不應該交朋友。


    沒有在一起時的快樂,就沒有分開時的悲傷。


    一切都遵循能量守恒定律。


    太宰治說,若能避開猛烈的歡喜,自然不會有悲痛來襲。


    她當時看隻覺得有道理,可直到現在才真正領悟。


    是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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