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扶靈沒有睡得很死,張起靈把她放在床上的時候,她迷迷糊糊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他一眼,哼哼唧唧了一兩句,聲音像是含在了嘴裏,以張起靈的耳力都沒聽清她究竟說了什麽。


    張起靈幫她脫了鞋,她腳一蹬就把自己利落地裹進了被子裏,喃喃自語。


    “誰把浴霸打開了,晃死了。”


    他轉頭去看,窗外的月亮很大,照得一室清暉,於是走過去把窗簾拉上。


    最後檢查了一遍沒有遺漏,他走到門口,正要關門,張扶靈突然說:


    “晚安,小哥,我先死為敬了。”


    張起靈站在門口看了她一會兒,確定她不會再醒過來才把門關上。


    在他恢複的那些記憶裏,她都是直接叫他名字的。


    明明連自己的名字都是隨便亂起,根本不在乎這種沒有實際意義的東西,卻在有一天,突然固執地認為張起靈這個名字不好,跟著吳邪他們一起改口叫他小哥。


    張起靈其實也不太在乎這些,名字對他來說隻是個代號,但是她的名字是照著張起靈這個名字起的,就好像賦予了這個名字新的含義。


    因為前一天睡太遲,張扶靈和吳邪第二天一覺睡到了中午,起來的時候胖子坐在院子裏剝花生,把他倆挨個拉過去批鬥了一番,罵了一大堆中心思想是,他倆半夜搞pa居然不叫他,不夠兄弟。


    吳邪努力爭辯說是因為他睡了,不想打擾他,被胖子噴了一臉,說放屁,他就是吃獨食。


    很快霍仙姑就定下了出發去巴乃的日期,吳邪和解雨臣那邊要比他們晚兩天出發。


    自從定下計劃,霍秀秀就經常提著酒來這個院子,偶爾能碰到解雨臣來給他們幾個送東西。


    一開始她隻是粘著胖子和吳邪打撲克,張起靈和張扶靈幾乎不出現在院子裏。


    這倆都是不怎麽愛出門的類型,張起靈拿著筆記本不知道每天在寫什麽,張扶靈就窩在他旁邊沙發上看雜誌,兩個人幾乎一天都不說一句話,但是居然也不覺得無聊和煩悶。


    秀秀性格開朗大方又不矯情,很快就和胖子開始稱兄道弟。


    胖子就和她吐槽張扶靈和張起靈這倆姓張的問題兒童。


    作為一個e人,他實在不懂這倆怎麽做到一整天不出門,也不說一句話的,尤其不能理解張扶靈。


    秀秀在這方麵和他簡直不能更有共同語言,因為解雨臣也是一樣,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平時有點空閑時間就窩在家裏,要麽是打俄羅斯方塊,要麽是看漫畫。


    要是讓他手底下那些人看到平時殺伐果斷的解當家,私下裏居然會看史努比漫畫,大概會懷疑自己會被解當家滅口。


    胖子和吳邪對張起靈的評價高度統一,就是人狠話不多的大佬,屬於那種一個眼神過來,能把膽子小的人直接嚇哭。


    秀秀說,那就是能止小兒夜啼的夜叉一樣的人物嘍。


    胖子嘿嘿一笑沒說話,換了話題吐槽張扶靈。


    到了張扶靈,評價就及其的兩極分化。


    吳邪說張扶靈是個時而癲狂,時而安靜的女魔鬼,胖子說張扶靈是一個玩得起放得開,心思細膩偶爾呆萌的特別可愛的小天使。


    聽的秀秀簡直要人格分裂。


    他倆說的是一個人嗎?


    吳邪說起張扶靈時話很少,隻是臉上的表情特別複雜。


    秀秀對張扶靈的好奇就達到了巔峰。


    於是趁著一天下午,她敲開了張扶靈房間的門,穿著白色睡裙的張扶靈站在門口問她有什麽事,披散的長發和沒有精神的眼睛,看起來就和鬼片裏的女鬼一個樣子。


    秀秀:“……沒事,對不起,打擾了。”


    說完她轉頭就跑,留下張扶靈一個人站在原地摸不著頭腦。


    總而言之,分別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吳邪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看著他們上了車,張扶靈坐在車邊,從車窗裏伸出手握住吳邪的手誠懇地說:“我們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大意,小心別死了。”


    吳邪:“……你這話說的可太吉利了,真是謝謝你的關心。”


    張扶靈做作地抹了一把眼淚,“都是應該的。”


    胖子坐在副駕上,說:“差不多行了,你倆擱這兒拍電影呢?隻是下個地,又不是去找死,至於嗎?”


    張扶靈一秒鍾收回手冷漠地靠在椅背上,說:“畢竟氣氛都烘托到這裏了,不哭也不合適。”


    “說法真多。”胖子咂了咂嘴,“行了,出發,雲彩還在寨子裏等著我呢。”


    車子很快駛離了市區,他們先坐飛機又轉火車,最後換車隊奔波了一路。


    足足走了三天,路程太過漫長,他們三個就玩撲克,胖子總是輸多贏少,到巴乃的時候,已經快把褲衩子都輸給張扶靈。


    回到寨子裏,吳二白已經離開,但是裘德考還沒有,他的人盤踞在村子裏,阿貴那邊的房子幾乎都被他占據。


    胖子因為想和雲彩近距離相處,立刻嚷嚷起來,但也沒什麽辦法,阿寧說她倒是可以給他們空出兩間房來,但怕他們不敢住。


    胖子立刻被激到,說有什麽不敢住的。


    阿寧沒有搭理胖子,而是問吳邪怎麽沒和他們一起來。


    胖子就說吳邪因為不聽話被他二叔抓回去打屁股了。


    他說的一臉認真,但是阿寧顯然沒信,隻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


    最後他們還是住進了阿貴的屋子。


    知道霍仙姑也到了這裏,裘德考的人直接找上了門提合作,霍仙姑和他繞了幾個圈子沒搭理他。


    裘德考人多勢眾,霍仙姑也不差。


    那個湖離村子的距離有些遠,樓內的狀況又不明晰,光是安排後勤和支援就花了兩天時間。


    第三天頭上,他們這一行人終於準備好出發,進了山還是一樣的難走。


    裘德考的人已經在湖邊紮了營,藍色的帳篷聚在一起,一堆外國人在裏麵走來走去。


    他們剛到湖邊就下起了雨,傾盆的大雨說下就下,上一分鍾還晴空萬裏,下一分鍾飄過雲層就打起了雷。


    他們在雨中狼狽地紮營,除了霍仙姑因為年紀和地位打著傘沒有動,其他人都在忙著打釘子。


    張扶靈手腳本身就不協調,胖子就讓她抓著繩子站在原地別動,他和張起靈搞就行。


    雨劈裏啪啦地打下來,張扶靈頭發貼著臉,衣服也貼在身上。


    張起靈看他這樣子,給她從包裏找了把傘打著。


    張扶靈穿著黑色的衝鋒衣,舉著黑傘麵無表情地站在雨裏,簡直像是要去參加葬禮。


    胖子掐指一算,說:“快端午了。”


    張扶靈問:“所以呢?”


    胖子歎了口氣,“又是粽子出沒的日子,不過天真不在,應該不至於。”


    張扶靈和張起靈立刻一起譴責地看他。


    胖子大叫:“怎麽了?!胖爺我說兩句怎麽了?!現在這個隊伍裏,胖爺我沒人疼沒人愛了是吧!地位最低了是吧!”


    “沒有沒有,怎麽會呢!”張扶靈立刻否認,“胖媽媽可是我們隊伍的靈魂,沒有你,就他們兩個,能把人悶死。”


    “好閨女,沒白疼你。”胖子立刻高興起來,直起腰對張扶靈說,“來,好閨女,往後走兩步,繩子有點長了。”


    “好的,美伢。”


    張扶靈邊說邊往後退,腳下一滑,心裏一慌。


    好家夥,完犢子。


    “小心。”


    張起靈一個閃現出現在她身後,單手撐住她的後背。


    她站穩後回頭討好一笑,說:“謝謝大爹。”


    胖子臉色一白,“好家夥,差點被你嚇死,你要是摔一跤,我罪過就大了,小哥不得劈死我。”


    被暴雨狂吹了十分鍾後,營地終於搭建好,他們躲進帳篷裏擦身體換衣服。


    胖子和張起靈脫了上半身衣服擦身體,胖子的身材沒什麽好看的,張扶靈借著劉海的遮擋,隱晦地打量張起靈。


    薄薄的腹肌和腰線,抬手的時候腰兩側露出的那一排肌肉應該叫鯊魚肌吧,真是漂亮的肌肉啊。


    對對對,把手抬起來,這樣看的更清楚。


    她突然意識到不對,警惕地移開視線後,又偷偷把眼珠子轉回去,結果還是和張起靈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他已經把衣服換好了。


    幹什麽,幹什麽!


    為什麽弄得她像個女流氓似的!


    她就不能是單純地欣賞美好的線條嗎?


    大概是穿的著急,張起靈隻套了一件黑色的衝鋒衣,裏麵還是真空。


    張扶靈一眼就看到他敞開的領口裏麵白嫩的皮膚。


    張起靈歘的一下拉上拉鏈,走過來拿著毛巾蓋在她頭上輕輕地揉。


    張扶靈後半程打著傘也沒什麽用,那雨四麵八方劈裏啪啦地打下來,不止頭發,衣服也濕透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胖子換好衣服在旁邊圍觀,酸溜溜地說,真好啊,他也想有人給他擦頭發。


    張扶靈白了一眼說,擦一個鹵蛋有什麽難度,毛巾往上麵一搭就擦幹淨了。


    胖子被戳到了痛腳,他的光頭已經長出了薄薄一層硬茬,但是並不長,隻是很短的一層,看上去就有點好笑。


    胖子立刻跳起來說,她還有臉說,他這光頭還不是拜她所賜,再說他現在已經長出頭發了,男大十八變懂不懂。


    張扶靈嗤笑一聲,剛想抬頭看他一眼,就被張起靈又強製按了回去。


    但是她這樣的長發,光擦也沒什麽用處,擦了一會兒不滴水也就算了。


    主要還是衣服。


    張扶靈後半程雖然打著傘,但是也沒什麽用,那雨四麵八方劈裏啪啦地打下來,她身上的衣服和張起靈他們的也沒什麽區別,一樣濕的能滴下水來。


    胖子換好衣服很自覺地說出去看看,讓她識趣點趕緊換衣服,別一會兒等他回來,發現她直接穿著濕衣服鑽被窩,那他真的會揍她。


    張扶靈臥槽了一聲沒說話。


    真是奇了怪了,胖子真的是了解她,他怎麽知道她打算直接睡了的?


    張起靈已經把新的衣服全部準備好放在她手邊,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就跟著胖子出去了。


    張扶靈像是被抓住後脖頸的貓,明明想直接睡,但是又不敢,張牙舞爪滿地亂竄,最後還是換了衣服才鑽進睡袋。


    可惡,這兩個人,煩死了。


    張起靈和胖子並沒有離開,一左一右像門神一樣站在帳篷前麵,打量著另一邊裘德考的營地。


    他們這些外國人大多數都依靠現代高科技手段,營地裏能看到各種不知道用處的儀器,不過看守不嚴,不知道是太自信還是外國人天性如此。


    張起靈和胖子觀察了一會兒,估計阿寧大概沒有跟上來,按照她的帶隊習慣,隊伍裏絕不可能如此散漫。


    胖子甚至看到一對男女在營地裏就開始接吻。


    他臥槽了一聲,緊緊盯著對方看,大概是想說點帶顏色的話題,轉頭一看旁邊隻有張起靈,又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媽的,這倆姓張的簡直是上天派來折磨他的。


    榨菜是女孩子要顧忌,小哥又不是個能講顏色笑話的對象,簡直要把他憋死。


    雨差不多停了,他倆才轉身進去,一進去,張扶靈就抱著手機窩在睡袋裏躺著。


    他倆對此早有預料,也沒說什麽。


    第一天就是紮營地,整理裝備,聯係後勤送東西。


    雖然決定和霍仙姑解雨臣合作,但是張扶靈也沒把所有的牌都放到明麵上。


    她窩在帳篷裏三天,用言靈作弊畫地圖。


    這地方的地圖實在難搞,地形複雜就算了,通道也歪歪扭扭,一會兒粗一會兒細,不隻有內部地圖,還有外部地圖,畫的她頭暈腦脹。


    霍仙姑的人這三天也沒歇著,漫山遍野地搜查,和裘德考的人碰上幾次起了爭執,胖子立刻上去幫著霍家人罵那些外國佬。


    在張起靈引導他們發現一個細縫之後,霍仙姑終於開始安排第一批下去的人手。


    胖子原本以為這老太太不會下去,但不知道是真的心急還是有別的什麽安排,霍仙姑居然鐵了心要下去。


    這種決絕的態度,讓胖子一下子想到了陳皮阿四。


    陳皮當年也是同樣的態度,最後卻死在了雲頂天宮。


    他突然有點不寒而栗。


    這些九門老一輩的人,雖然去的地方不同,可好像都走在自己的命運線上,有一種知曉了自己結局的決絕。


    但他畢竟不是吳邪,這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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