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撇子站在許朝陽那句非常自信的‘不信你問啊!’話音下,露出了看穿世事般的壞笑,他隻說了兩個字:“你接著說。”


    他沒有繼續質疑,就像是心中早有了定論。


    許朝陽拿眼神兒盯著他,講述起了餘家大院內發生的事,語句不多,平鋪直敘的把話說完,站在一旁望著劉大撇子不動。


    劉大撇子此時才張嘴:“那要是這麽看,眼下最讓人為難的事,就是關老二家裏的和這個孩子的處理問題。”


    “朝陽兄弟,要不,你代為照顧照顧呢?”


    許朝陽當下搖晃起了腦袋:“那不行,指定不行。”


    “人家是孤兒寡母,我又有婚約,怎麽也輪不上我照顧,這萬一傳出點什麽閑話,我一個大老爺們可以不在乎,人家娘倆怎麽辦?”


    許朝陽覺著這是試探,是劉大撇子的試探,這件事他要是答應下來了,不就證明和他有關係了麽?沒關係你平白無故的照顧人家媳婦和孩子?


    他覺著自己挺聰明,卻不知道軍旅出身、從不習慣撒謊的他,在使用這項尚未點亮的技能時,有多麽漏洞百出。


    劉大撇子樂了。


    先衝著關老二媳婦說了一句:“弟妹啊,你等我一下,我和朝陽兄弟說幾句話。”


    說話間,摟著許朝陽的肩膀一轉身,走出去了幾步。


    許朝陽不怕他摟,就這樣的,來四五個許朝陽都不需要掏家夥,部隊可不光傳授槍法、戰術,近身搏鬥教的可全是殺人術!


    “朝陽兄弟?”問題是,在許朝陽全身心戒備時,劉大撇子並沒有異動,而是語重心長的說道:“瞞不住了。”


    許朝陽拔起脖子反駁:“我瞞什麽了!”


    “哈哈哈哈哈!”劉大撇子敞亮的笑著回應:“那土匪就算是再囂張,還能搶完了關老二,在之後的第三天就奔著餘家大院下手啊?”


    “砸餘家大院那種窯,得抽冷子下手,讓人沒有防備,還得裏應外合,有先敲響銅鑼讓人戒備的麽?”


    許朝陽腦門上的汗流下來了,他在部隊也好、軍博館也好,就沒有需要撒謊的地方,所以這項技能始終處於欠缺階段,冒然使用,怎麽可能爐火純青?


    是,從你的角度來說,好像編造的理由說的過去,可角度一變換,這件事就無法成立了。


    “我呢,讓你接下關老二家裏的,是真心想教你這個朋友。你琢磨琢磨,如今關老二家裏的,是唯一苦主,他們不吵不鬧,這件事老哥哥我想怎麽往上報都行。”


    “日本子剛占領東北,要處理的事兒太多,哪有時間管一個地保的死活?”


    “如若連苦主都不哭不鬧,誰願意大冷天的往鄉下跑?是這個道理不?”


    “另外,你這由頭找的實在糙了點,那娘倆若是反應過來了你怎麽辦?你代為照顧,就能時刻將這娘倆掌握在自己手裏,他們反應過來也晚了。”


    “如今這亂世啊,別說是殺夫之仇了,多少人都把殺父之仇給忍下來了,不都是為了活著麽。”


    許朝陽一張老臉通紅,他沒想到自己琢磨了好幾天的借口,在劉大撇子這個老江湖眼裏,竟然如此幼稚。


    正如同他那個時代‘郭老師’說過的那句話,一個人就一碗飯,老天爺給了許朝陽極強的戰鬥天賦和帶兵能力,卻收回了他事故、圓滑的性子,哪怕是帶著廣闊到後世多少年的視野,依然沒有玩過靠腦力混江湖的劉大撇子。


    “你什麽意思?”


    許朝陽單手已經握成了拳頭,打算犯渾了。


    劉大撇子卻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剛才說了,我想教你這個朋友!”


    “我們這些走江湖的,不是土匪,知道多個朋友多條路的道理,更何況朝陽兄弟能給天王山的土匪打退,就更證明了你的能力。”


    “有你做為助力,老哥哥心裏踏實。”


    他鬆開了許朝陽的肩膀,仰頭望天:“江湖,不好混,尤其是日本子來了以後。”


    “很多曾經仰仗我活著的流氓子、地賴子,搖身一變,全都和我齊肩膀了,老哥哥我是裏子、麵子全他媽沒了。”


    “就說這天王山吧,他們本來卡著的應該是路,和去砸沒有坐地炮的窯,眼下你再看看,還有人拿老哥哥當人麽?”


    “所以啊,關老二的死,無論是你想獨霸一方,還是真讓土匪給殺了,我不在乎,日本人也不在乎,你就算是計劃得再周密,冒死拿回了土匪得屍體,又能怎麽樣呢?”


    “日本人給你個嘉獎,你敢去城裏領啊?”


    “你是奉軍餘孽,日本人眼裏匪、老百姓眼裏的英雄,領了嘉獎就是漢奸,得冒天下之大不韙,得被萬夫所指,你能受得了?受得了你不早去偵緝隊報道了麽?再說,日本人使喚人的時候,尤其是使喚咱們,和使喚狗沒差別,何必受那個氣呢?”


    “咱們苟活於亂世,鳥悄的搏一場富貴得了。”


    劉大撇子再次看向了許朝陽:“朝陽兄弟,在我這兒,你可以放心,關老二不知道你們是人才,我可知道,一般人絕沒有打退天王山的本事。”


    “這件事裏三百二十個銀元的窟窿,老哥哥也不用你們補,老哥哥替你們出。”


    “老哥哥就一個要求,日後,無論是山匪惡霸,隻要是和咱們哥們兒叫板的,官麵上的事,我擺平,暗地裏的黑手,得你們來,合理不?”


    許朝陽暗自慶幸這個劉大撇子並沒有看見自己滿身散發的紅光,而是覺著此次事件就是江湖上的搶占地盤時,問了一句:“你就不怕我反水?”


    “尖啊星啊?(真的假的)”


    劉大撇子半開玩笑的一問,眼神中閃爍著外人看不出的陰狠,可身上那股子殺氣,許朝陽卻清晰的感應到了。


    “星兒。”


    “還是的!”


    劉大撇子甩手說道:“以你的本事,真不願意和老哥哥一起啃這陽間富,天下之大哪不能去?”


    “日本子占領東北之後,多少人托關係找門路的離開了?”


    “你挪窩了麽?”


    “沒有嘛!”


    “可讓兄弟這麽一個喜歡掄胳膊根兒的,去處理亂世之中的歪門邪道,你累不累?”


    “再說老哥哥又不是要把你收進府裏當兄弟,還替你應付日本子、給你搶下地保的差事,讓你統領這許家窩棚的保險隊,日後你需要家夥咱給你弄,需要門路,派個人去趟南崗就成,這還不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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