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識你說的那個什麽路易斯教授。”許朝陽微笑著回應道:“但我知道你那煙霧彈是怎麽回事。”


    這句話說出口,童蒙突然抬起了頭,用充滿疑問的視線望著他。


    許朝陽隻說了一個字:“糖。”


    屈勇立馬扭頭看向了許朝陽:“我說怎麽有股啥玩意兒燒焦了的糊鍋底味兒,嗆得我直淌眼淚。”


    “而且我還能告訴你,糖,不止能這麽用!”


    他又補充了一句:“煙霧彈,也不止能這麽用。”


    這回不光是童蒙和屈勇看向了他,連餘明浩和劉根兒,也看向了他。


    他們都不覺這些話應該是從許朝陽嘴裏說出來的,這個講武堂二期的連長,什麽時候研究上糖了?


    偏偏在此刻,許朝陽不說了,故作高深的閉上了嘴,臉上,還擠出了十分平淡的笑,像是這玩意兒連小孩都知道一樣。


    童蒙卻扭頭看向了王嘯,衝著王嘯重重點了點頭!


    王嘯可從沒見過留洋回來的童蒙瞧得起過誰,瞧見了對方這副表情,問了一句:“還能怎麽用?”


    童蒙低聲說道:“還能用於爆炸。”


    這也是糖的價格在戰爭時期足足長了三百多倍的主要原因,甚至到了後期,在黑市上的價格高達七百多倍!


    王嘯馬上質疑的看向了許朝陽,再次張嘴提問道:“這也是講武堂教的?”


    餘明浩立馬給屈勇使了個眼色,屈勇瞪著王嘯說道:“你要給我們大哥娶走啊,這麽刨根兒問底兒的打聽,咋,你過彩禮啦?”


    餘明浩能讓王嘯這麽沒完沒了的問呢?


    這裏邊的事他們自己哥們還不清楚呢,和你們這群陌生人說的著麽?


    你們是哪個屯子的?


    王嘯發現自己在其他人麵前無往而不利的話語,到了這夥人耳朵裏,好像有點說不出來了,對方戒備心十足的表現,讓他根本沒辦法起高調,這些話說出去都得讓人笑話,若是在這個時候提個‘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那群玩意兒敢現場用表情給你解釋解釋什麽叫嗤之以鼻。


    許朝陽領著這夥人,以又土又充滿敵意的狀態,拿滿嘴‘屁眼子、開腚’的話語,將王嘯這個極善於演講的人,給整的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這不是秀才遇上兵了麽?


    可許朝陽卻衝童蒙打開了話匣子:“糖,可不僅僅能製作煙霧彈和爆炸,更是不可或缺的軍糧。”


    軍糧!


    這兩個字被許朝陽說出來,童蒙馬上換了一副極為嚴肅的表情,這些東西他是知道的,卻不曾向任何人提起過,因為周圍的人,沒有人能和他聊到這個程度。


    “上次大戰,德國軍工部就在咖啡不足的時候,為了滿足部隊的咖啡需求,用糖、堅果和焦油合成出了咖啡味道的飲品,這也是糖第一次走入軍糧的世界。”


    德國……


    這個畢業於講武堂二期的人,竟然能精準說出糖進入軍糧領域的時間,還知道是以合成咖啡的形式出現!


    “從這兒之後,人們發現糖似乎不光可以用於合成咖啡味道的飲品,還能為人體瞬間補充能量……”


    “還有,人們對‘保質期’的認知,也是從上次大戰的時候開始的,當時的士兵根本吃不下過了保質期的食物,從這兒開始,各國在軍糧上的投入不斷加大,保質期這三個字迅速挖空了各國財政,尤其是法國那群對食物品質要求極高的士兵。”


    他還知道法國的事!


    “你也……出過國?”


    許朝陽微笑著沒有回答童蒙的任何問題,反而繼續提問:“以你的認知,應該明白老套筒、火銃、漢陽造這些東西是沒辦法在戰場上和三八大蓋對抗的吧?”


    “能不能告訴我,在明知道這麽多缺陷的情況下,為什麽,能如此堅定的走向戰場?”


    許朝陽準備好了。


    他準備好了去聽童蒙昂起頭的慷慨陳詞。


    得到的答案卻是:“我們沒辦法。”


    童蒙的頭,依然低著。


    一字一句的說道:“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語速逐漸加快:“小鬼子的管控盡管控製不住槍支泛濫,可進入城區和出城區的任何人、車輛都要接受盤查,冰城看上去槍支泛濫的遍地都是,可這些槍根本沒辦法帶出來。”


    許朝陽這才將鬼子的全部全套都想通!


    鬼子用奉軍的失敗製造了一種假象,一種槍械可以隨處購買的假象,以這種假象去鼓動所有反滿抗日人員的躁動心理,促使他們衝著‘皇綱’下手。


    可你買到的槍,出不了冰城;而賣這些東西的奉係殘餘,在農村又賣不上價!


    他們給出了一個十分誘人的信息之後,逼著所有反滿抗日份子,隻能拿著農村的獵槍和早就過時了的漢陽造、老套筒和他們對抗!


    “而且,我們還不能抱怨。”


    童蒙十分痛苦的說道:“這是國戰,在這場戰爭之下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強者,隻為自強而努力;另一種是弱者,總為不公而抱怨。”


    “抱怨本身就是一種屈服,一種向你敵人的屈服……”


    “我不服!”


    “打死我也不服!”


    童蒙的言語很簡單,可每一次都充滿了激動的情緒。


    許朝陽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


    他曾見過窮人在寒風裏報團取暖,卻從未見過狼群在風雪中畏縮不前。


    童蒙這雙眼睛裏有這個時代所不急需的野性,這野性就藏在書生打扮的模樣之下。


    這就是許朝陽需要的!


    許朝陽並不是覺著那些喊口號的、玩思想的人沒用,但這種人身旁,一定要站著手握鋼槍、抬手就敢殺人的野獸。


    搞政工不是許朝陽擅長的,但他是野獸,也相信這片土地上還有許許多多和自己同樣是野獸一般的人存在……


    許朝陽在火光的抖動下,半邊臉忽明忽暗,另外半邊始終隱藏在黑暗之中,他就這麽衝著童蒙說了一句:“反日會不適合你,跟我走吧,在我身邊,你才能發揮出自己全部的才能。”


    王嘯一下就抬起了腦袋,跟讓誰扒拉硬了似的……這他媽不對勁兒啊,他才是來拉攏這幫人入夥的,怎麽現在這幫人開始挖自己牆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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