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大風!


    大風揚起了滿天沙塵,許朝陽帶著超編的一連苦苦守在半個炮營腮幫子上,守了足足三天!


    頭一天午夜降雨,許朝陽眼看著戰士們穿著單衣,在雨夜挨澆……


    第二天太陽總算出來了,可到了正午,熱的卻如同在火上炙烤……


    今兒是第三天,滿天的沙塵揚的天色昏黃,沙粒子打在臉上生疼!


    可鬼子呢?


    挖好了戰壕,衝著小街基一輪炮擊之後,就銷聲匿跡了。


    你敢懈怠不?


    你敢撤兵,讓戰士們休息不?


    這時候別說他刀文斌了,就算是許朝陽也不敢!


    這叫疲軍之計,讓你們明知道會挨打卻偏偏不打,等你們心生急躁,等你們覺著鬼子就是在虛張聲勢的時候,抽冷子‘嘎巴’就是一個嘴巴!


    小鬼子多損啊?


    “朝陽,鬼子到底打是不打了?不打咱們就把部隊拉回去吧!”


    老常的傷徹底好利索了,在第五軍區這段日子的休養還胖了些許,又讓他變成了那個生龍活虎的糙漢。可這心性一點沒變,渾身上下透露著東北人的急躁。


    “往哪撤?撤回去那叫違抗軍令,要是在撤回去的時候,鬼子從咱們防禦方向偷襲,刀文斌會直接失去整個側翼保護,打肋巴扇子被鬼子長驅直入,一個脖拐就能搗牙上,到時候他就算不崩了我,你覺著我還有臉活麽?”


    許朝陽吃了滿嘴沙子,用手撲拉著腦袋上頭發裏的沙土,回身聽常戰絮吩道:“那也不能就這麽在坑裏待著啊?”


    “還真就得這麽在戰壕裏守著,戰爭,打的就是一個常人所不能及!”


    “鬼子萬一要是真上來了,咱們這兒哪怕隻打響了一輪,刀文斌也能明白鬼子是從側翼上來的,總不至於被人無聲無息偷襲……”


    常戰氣的一屁股坐在了戰壕裏,罵了一句:“太他媽熬人了!”


    這還叫熬人麽?


    許朝陽隻看了一眼常戰,便不再繼續說話了,因為他還知道比這更熬人的地方,一樣有我們的軍人選擇堅守和進攻。在那片土地上,凍傷者無數、凍死者無數,在冰天雪地裏,一具具頂天立地的冰雕永遠見證著不屈的意誌!


    這還叫熬人?


    起碼不冷吧?


    起碼後勤補給還算是跟得上吧?


    那片戰場上連包紮傷口的繃帶都能引發感染……


    “挺挺就過去了。”


    許朝陽用最柔軟的態度說出了最硬氣的話,畢竟這百年屈辱都是靠這群人咬著牙挺過去的,他們一代人,挺住了本該由幾代人完成的偉業!


    “三排睡覺,二排警戒,一排待命,所有人三班倒,老常巡查陣地,確保陣地上永遠都有睜著的眼睛。”


    喊完這句話,常戰走了,許朝陽身側,隻剩下抓了一把炒米往嘴裏塞的二姐。


    二姐吃著炒米,低頭問了一句:“當家的,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啊?”


    她問的是心裏話,自打從天王山山寨裏讓許朝陽救出來,這個女人始終生活在戰火裏,如今的槍聲、炮聲都不能再讓她動容了,可看不見亮兒的未來,卻還能。


    假如,假如她和許朝陽一樣是個穿越者,知道鬼子的投降時間,那麽一切都還好說,起碼能知道時間截止線在哪。如今呢?


    許朝陽順手在二姐腦袋上摩挲了一把,不帶任何褻瀆之意說道:“快了,日本那個屁大點地方才能有多少人?”


    他是知道一切的,可必須這麽說!


    隻有這麽說二姐的才會從近乎沉淪的狀態裏被拉出來,也隻有這麽說,二姐的眼睛才會再次亮起來。


    對,二姐抬起了頭,麵帶笑容的看著許朝陽,說了個:“也是。”


    許朝陽好像在一瞬間明白什麽是做思想工作了,其實戰士們並不是要求馬上打完仗好各回各家,就是希望能在心態失衡的時候,也有個人疼他們一下。


    許朝陽看向二姐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從那很普通的笑容裏,生出了一股心疼,其實,他們要的真不多。


    正坐在一排中間和那群臭小子聊天的楊靜宇還在講故事,剛講到他是怎麽在礦裏夥同其他礦工罷工的時候,抬起頭看了許朝陽一眼,隨即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和許朝陽幹的就是同一件事,不過是方法不同,楊靜宇用講故事的方式吸引著所有戰士們的注意力,讓他們在艱苦的環境下不覺著苦,在愉快的氛圍裏,能多一點歡聲笑語,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甚至不惜在故事裏將自己變成小醜。


    “我跟你們說,礦裏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那地方日本人說不給吃的就不給吃的,給我餓的啊,恨不得像頭驢似的給草席都啃了!”


    哈哈哈哈哈!


    戰士們傳來了一陣轟笑,楊靜宇卻似乎想起了什麽似的,隻把笑容掛在臉上,始終沒有延展開。


    這對於別人來說或許是個笑話,對於楊靜宇……當初怎麽熬下來的隻有他自己知道。


    可那又怎麽樣呢?


    戰士們笑了,戰士們一手擋著風沙,一手扶著腿能被吸引了,可以在這種環境下抽離就行唄。


    餘明浩在講述著他們弄關地保的事兒,屈勇自從當了正排,學會了背著手巡視著陣地,凡是碰見調皮的,照著腚溝子就是一腳,還得很嚴肅的說一句:“睡覺!一會兒打起來你敢犯困,老子抽不死你!”


    這幾天他們就是這麽過來的,可說到頭兒,這也才僅僅過去了三天而已。


    “報告!”


    劉根兒領著一名戰士打陣地後方繞了回來,站在許朝陽麵前說道:“咱們布置的雷區位置已經匯報給了刀長官,刀長官在地圖上做了標記後,回應稱以後的物資運送會繞開雷區,讓我部安心……”


    “歸隊。”


    仗不是瞎打的,雷區也不是布置完就完事了,他許朝陽在有富裕時間的情況下,必須要做到和小街基的有效溝通,這才能保證萬無一失,否則,運送物資的時候萬一踩進了雷區炸著自己人呢?官司打起來不全是你的毛病麽?


    那為什麽到了今天才去和刀文斌溝通?原因很簡單,許朝陽離開小街基的時候,是帶著口糧和物資出來的,口糧快吃完了才回去催糧,人家才會往陣地上運送物資,當然得順便說一下陣前雷區布置情況。


    “連長?”劉根兒在許朝陽喊了歸隊以後,揮手給那名戰士攆走,站在許朝陽身邊說了一句:“刀長官特意讓我給你帶話兒,說一旦開戰,日軍小範圍的進攻無論將小街基打成什麽樣,側翼火力都不準暴露,一定要等到敵軍大量正規部隊出現時,才準許開火,以求給敵造成最大範圍的殺傷。”


    這還用囑咐麽?


    許朝陽有點納悶的看著劉根兒,劉根兒搖了搖頭:“我除了少說幾個‘他媽的、兔崽子’之外,一字不落的轉達了刀長官的原話。”


    許朝陽點了點頭:“知道了。”????“全員戒備!鬼子!!!”


    王天浩在許朝陽正琢磨事兒的時候,突然喊了一嗓子,原本席地而睡的三排全都打著滾的往起站,迅速出現在了自己位置上時,許朝陽剛好看見鬼子的大部隊開始出現在了小街基正麵戰場……


    他看著鋪天蓋地的人員迅速進入早已經挖好的防禦工事,忽然有點看不明白了,這鬼子是要一板一眼的進入正麵陣地和刀文斌一決雌雄麽?


    這都快趕上歐洲的騎士決鬥了,有這麽打仗的麽?


    ……


    小街基,旅部。


    一個光著膀子的日軍,頭戴屁簾軍帽,身背兩種不同的旗幟,孤身騎馬出現在了小街基城外。


    有十六道血紅光芒線的‘旭日軍旗’在順風飄蕩,一輪紅日居中的白帝旗幟卻卷在了旗杆上,此刻,那名日軍報著必死的決心衝小街基外守軍喊道:“我乃帝國使者,有要事麵見刀長官!”


    噠噠噠噠!


    馬匹身前五米位置,機槍的掃射令戰馬不斷縮後,可這名日本兵卻緊勒韁繩穩定著戰馬。


    前沿陣地,幾名戰士在軍事主官的示意之下轉身跑回小街基,片刻之後,又狂奔了回來:“刀長官讓小鬼子過去!”


    駕!


    小鬼子得意洋洋的揚起了下巴,縱馬衝入小街基,直至旅部門前才勒馬停住,下馬後,背著旗幟站在了旅部門口。


    正在吃中午飯的刀文斌頭都沒抬,飯菜前擺放的依舊是地圖,但,日本子到了麵前之後,他卻說了一句:“要唱戲啊?連靠都紮上了?”


    鬼子以並不純正的日語回應了一句:“刀長官!”


    “我奉命前來勸降……”


    “中國有句古話叫……”


    刀文斌聽到這兒立即將飯碗緩緩從手裏撩到了桌子上,目光精聚的看了過來,突然非常肯定的說了一嗓子:“狗日的,你們擺下了這麽大一個陣仗吸引老子注意力,竟然派兵去打舍伯吐了?”


    這句話在日本人麵前如同響起了一道炸雷,一下就讓鬼子瞪大了雙眼。


    刀文斌站起身來從桌子後方繞出,一步步走入院落,看著鬼子的表情,突然露出了笑容:“你小子,不扛詐啊?”


    “炸?”這名對中文理解不是那麽透徹的日本兵並沒有完全領會刀文斌的意圖,刀文斌也懶得跟他囉嗦,自顧自的說道:“我說小鬼子怎麽這麽沉得住氣,擺下了真麽大個戲台子後,連一個角兒都不往出請……”


    “你們這是打算先掃清整個通遼的外圍,最後對咱第五軍區展開合圍,是吧?”


    “頭一站打舍伯吐,就是因為這地方在通遼的正南,距離小街基較遠,我鞭長莫及;外加你們在舍伯吐吃過李海單和劉真玉的虧,一雪前恥在所難免。”


    “去的是羽田聯隊吧?”


    “第八師團前部在我麵前鎮著,那從通遼調動的兵力,也隻有羽田聯隊,這總沒錯吧?”


    刀文斌陰狠的笑著,可他竟然沒有半點驚慌!


    “對於老子來說,你們這群鬼子的心思,就像是幾個月大的娃娃,一眼就能讓人看透了!”


    這名日本兵當然不知道刀文斌所說是真是假,他隻是個兵,哪知道上麵的真正意圖。可從對方的態度上,日本兵覺著,刀文斌很可能已經布置好了圈套!


    “刀長官既然知道了一切,我勸你還是……”


    “投降啊?”


    “讓刀某人領著整個第五軍區投降,是不是這個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刀文斌的狂笑出現在了臉上,隨即迅速收斂,瞪著眼前的日本兵說道:“你他媽還沒我兒子長的高呢,也好意思讓我投降?”


    “那老子今天就讓你死個明白!”


    “老子在第五軍區眼看著你們扯‘裏根愣’還配合你們演戲,就是等著你們唱完這一出!”


    “第八師團前部在我腦門上壓著,羽田聯隊直奔舍伯吐,你們覺著老子一定不敢動……”


    碰!


    刀文斌一伸手,直接捏住了鬼子的褲襠,給鬼子捏的墊起腳尖往上拔身子,這刀文斌才凶狠道:“可褲兜子裏的冷風嗖嗖灌的時候,你們是不是他媽沒尋思過,我刀文斌也是個活人,不是木頭疙瘩?”


    “傳令!”


    刀文斌就跟貓戲耍老鼠似的捏著鬼子的褲襠,鬼子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握著刀文斌的手腕!


    “傳令李海單、劉真玉部,全力進攻通遼,不管天時、不管戰機,火速出擊,違令者死!”


    傳令兵都騎馬衝出去了,刀文斌這才鬆開了手抬腳直接給日本人一腳踹倒,隨後打門衛手裏奪過槍,快速推彈入膛衝著這名日軍直接扣動了扳機!


    嘡!


    一聲槍響傳出,刀文斌順勢收槍,將槍械扔回給了衛兵,扭身,走回旅部。


    ……


    前沿陣地,一匹戰馬晃晃悠悠從陣地上走出,奔著日軍陣地而走,戰馬上,兩杆日軍旗幟就插在那兒一動不動,走出去一百多米的距離後……


    砰!


    陣地上傳來了一聲槍響。


    轟!


    整個戰馬側麵的炸藥直接被引爆,戰馬連同兩杆旗幟在日軍麵前被炸得粉碎。


    陣地上,無數將士齊聲呐喊!


    “戰至力竭!誓死不降!”


    “戰至力竭!誓死不降!”


    風沙起,塵滿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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