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許朝陽喝一整天酒,在小鬼子在宛平城外正好進行了七次演習之後。


    他也隻能喝酒,與其說是盛情難卻,倒不如說是許朝陽不想出城。


    當天,天津駐軍38師的副師長李聞田和獨立旅旅長李之遠作陪,當時的李聞田任38師副師長、天津警察局長,曆史上就是這位人物,在鬼子進攻天津的時候,率軍與其血戰,一路,進攻東局子機場,阻止飛機起飛,另外一路進攻天津東站、北站,阻敵援軍,最後一路進攻的海光寺。


    一點不含糊。


    這位河南人,在抗日這件事上,做出了足夠讓人欽佩的表率行為。


    當天他們喝的洋啤酒,不是說那年月的啤酒多好喝,這幾個人單純就是喝個新鮮,使的也不是大紮啤杯,而是平日裏吃飯用的二大碗。


    “李副師長,這玩意兒也沒勁兒啊!”


    李之遠好喝酒,還好喝烈酒,所以這啤酒一下肚,他就覺著沒意思,不光喝啤酒沒意思,就連喝紅酒他也是這套話。


    “你行了啊,這不是朝陽來了麽!”


    為什麽李副師長對許朝陽這麽近親?


    因為許朝陽眼下算是他的下屬,張誌忠不是38師師長麽,人家還兼著保安隊的隊長,負責天津安保,許朝陽是大沽警備團,掛在保安隊下麵,雖說獨立,但是在編製上,還是沾親帶故的。


    那他們嘮的是什麽呢?


    不是別的,是東北軍的傳奇人物,功高蓋主的——楊宇亭。


    “朝陽,你這不是客氣了麽,你說你把這麽多裝備都拉到城裏來,讓我38師保管,這要是出點什麽事,讓我怎麽負這個責任啊。”


    李聞田在笑,他都要樂出聲來了,這次許朝陽進城的借口,是鬼子不停在宛平城折騰,他說自己害怕一旦打起來了,大沽廠會第一時間成為攻擊目標,讓生產出來的裝備都被鬼子摧毀了,幹脆,將整個大沽廠的裝備都拉過來了。


    可那哪光是裝備啊?還有人和子彈!


    二十輛卡車來來回回運送了十幾趟,一直忙活到天黑,才給他許朝陽這麽些年積攢的家底給運送過來。


    許朝陽擺了擺手沒說話,在這一天天黑之前,他始終在盡可能的克製著自己。


    “一家人,不說那話,反正呢,我把東西運送到你38師,我這肩膀子上擔子就輕了,誰不知道你38師和我大哥趙登羽的132師是咱29軍的王牌?這你們要弄出點什麽事來,那和我可就沒關係了,哈哈哈哈哈。”


    這是在鬧笑話,李聞田聽出來了,在38師的駐地,這批裝備能出什麽事?


    瞧瞧,那滿地的mg30,一架架在夕陽之下閃爍光芒的厄利孔,還有剛剛生產出來都沒報上去的ig18小炮,更有不知道多少箱子的全新半自動的步槍和無數彈藥,李聞田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出事了算我的還不行麽?真出了事,不用你老弟擔半點責任,都算我李聞田的!”


    他尖了尖了的用筷子在涼菜‘拌三絲’中夾了一筷子,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夾起來以後還得甩甩,甩完了筷子沒收回來嘴先張開,舌頭伸的挺老長接著,最後菜才進嘴裏……


    吃點東西在許朝陽看起來全是毛病,可唯獨在抗日上無比堅決,光這一點,身上即便有再多毛病,在這時候都不算毛病了。


    “朝陽,吃菜啊。”李之遠跟許朝陽算是般兒對般兒大,尤其是以許朝陽的威望來說,29軍內很多旅長在他麵前都得認個小,這李之遠才什麽話都沒說,照顧著許朝陽的吃喝。


    “朝陽,那楊宇亭到底怎麽回事?老哥哥我這心裏一直納悶,小六子要是不殺他,東北真能保住麽?”這就是酒後的閑聊天了。


    許朝陽笑了。


    東北軍兩大傳奇人物,楊宇亭和郭淞齡向來都是人們議論的焦點,哪怕到了1937年,依然讓人念念不忘。


    他隻能借機詳細說道:“這個楊宇亭啊……和傳說當中的不太一樣。”


    “如果你從他的角度去看當今世界,立即就能明白這麽聰明的人為什麽不明白功高蓋主的道理。”


    李聞田笑了,衝著李之遠說道:“你瞅瞅人家,不怪老頂喜歡,這一說話,條理分明。”隨後看著許朝陽:“你說,我樂意聽。”


    “楊宇亭是河北人,小時候家貧,差點沒上得起學,是家裏人勸說,才有了進私塾讀書的機會。”


    許朝陽感慨的歎了口氣,在感歎命運無常:“可人家爭氣啊,19歲,就考上了秀才,19歲的秀才啊,當年,一個縣也未必出得了一個,就別提十裏八鄉了。”


    “可這小子‘麽’命不好,僅僅一年之後,前清給科舉製度廢了!”????“哎,我到現在都無法想象得知這個消息的楊宇亭得多失望,秀才啊,那可是見著縣太爺都不用跪的秀才啊。”


    這時候,楊宇亭已經知道了自己有讀書的本事,便找到了有錢的堂哥,也得虧了當年有錢人有資助考生的習慣,換的是得中後隨之上任,撈錢大家分。就這麽著,楊宇亭才有了去鬼子那求學的機會。


    楊宇亭是真不敢浪費半點機會,先是就讀於鬼子的政務學校,隨後經過刻苦努力考進了東京陸軍士官學校第八期炮兵科。寫日記的不是總吹自己是陸軍士官學校的,可實際上他讀的是預科,就是給那些能力不夠的人讀的,楊宇亭可不是,人家是正經八百的第八期。


    六年,學成歸國的楊宇亭是在長春陸軍處開始的軍旅生涯,那是從排長位置生生爬上去的,之所以被調去奉天,是因為治軍嚴謹有功,那可不是靠耍小聰明。


    而賞識他的人,正是當時27師師長,日後的東北王。


    再往後才是老帥成了東北王,楊宇亭隨軍入內閣,成為了總參謀長,直到此處,在他的人生中,有一個道理已經非常明確了,那就是隻有將主子捧得更高,自己的權力才能更大!


    隨即,楊宇亭借助權力在東北實施改革、組建東北海軍,又和徐樹爭聯手劫下了馮國章的軍火,這批軍火讓東北軍揮師入關,此刻的楊宇亭再次平步青雲,被任命為東三省巡閱署總參議,什麽意思?這叫入朝為相!


    還兼任陸軍訓練總監!


    不光為相,還拜將!


    在直奉大戰失敗後,楊宇亭再次開始了對奉軍的改革,是楊宇亭在對奉軍改革,不是電視劇裏的小六子,那時候他是東三省保安部總參議,奉天兵工廠還由他負責,可以說是由內到外一把抓。


    第二次直奉大戰後,一切都如預期一般,在所有人齊頭並進、要給東北王一頂白帽子的情況下,奉軍大勝,終於成為了京城的當權者時……


    “那時候楊宇亭怎麽想?”


    “老帥對我信任有加,全軍尊稱我為小諸葛,整場戰爭由內到外我可都在忙活,是不是也能品品那裂土封王的滋味了?”


    論功行賞,楊宇亭成為了江蘇督辦,江蘇啊,向來都是富庶之地,從這兒開始,就不再是楊宇亭和老帥的對話,而是一個異姓王!


    可結果呢?


    他這個裂土封王的人,沒能保住地盤,讓孫傳方給打跑了。


    是,回到東北以後老帥沒有怪罪他,還讓他當總參謀長,可是裂土封過王的人,還能幹得下去總參謀長麽?


    那時候,他是看誰都不順眼,更是開始了對‘陸大派’的打壓……


    緊接著,郭淞齡造反,楊宇亭是逃到了大連又回來的,自打回來,他就開始求助鬼子對郭軍予以幹涉,直到郭淞齡被剿滅,才又奪回了權柄。


    楊宇亭這一輩子,始終都在拚機會,從最開始去鬼子那上學就是求來的機會、最終拚出了結果,郭淞齡造反也是。


    他不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人,那看著小六子得用什麽眼神?


    尤其是這小子的荒唐程度。


    他甚至都不覺著東北軍對自己的拜服,叫功高蓋主,那不是人家自己拚出來的麽?


    當然,這在老帥眼裏肯定不算什麽,你們底下這幫人誰服誰則證明了人家有領導力,老帥正好提拔,反正你們都是他的人;可小六子呢?是,老帥那些兄弟們都支持他主持大局,楊宇亭自己也通電全國說了支持,問題是小六子自己心裏怎麽想?


    即便是從親爹手裏接過的朝廷,那也算空降,在這個國家,哪怕皇權繼承者合法性十足,你也得有足夠的能力去力壓群雄,才能坐得住龍椅。


    你要沒有這份能力,都不用別人造反,人家手裏權力一大你就已經害怕了,畢竟,爭奪皇位可不需要什麽理由,所有的理由都是給老百姓看的!


    李聞田聽到這兒點了點頭,似乎被許朝陽的描述給說服了:“哎,那東北軍中說楊宇亭功高蓋主到底對不對?”


    “對。”許朝陽滿臉酒紅卻一點喝多的感覺都沒有,回應道:“以小六子的角度看,沒錯。”


    “那怎麽有人說隻要楊宇亭活著,鬼子就不敢侵占東北?”


    許朝陽樂了:“這是扯蛋,那北大營事件又不是高層發動的,和敢不敢有什麽關係?鬼子高層不也是被底下的人逼著發動了戰爭麽?”


    “那怎麽著,楊宇亭能影響鬼子高層,還能影響底下的士兵啊?他要真有這份威望,小六子就算敢殺他,動手的人是不是也得考慮考慮?”


    就在他們的談論之中,天,黑了。


    感謝‘金迷紙醉’千賞,可別整了噢,差不多了,再說,得是我祝大家節日快樂才對,但,依然感謝你,感激不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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