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噌!


    噌!


    “快點、快點!”


    “所有新兵先上車,老兵後上車,每節車廂老兵、新兵交替往裏進;重武器都放到沒有新兵的車廂;各連、排長晚上安排人輪流值班,槍別讓新兵搶了……”


    “都快點!”


    火車站,一名軍官在站台上不停吼叫著,而從大同拉著壯丁的車輛則一輛接著一輛往火車站開。


    這些車許朝陽見過,就在西門,他當時還覺著這是是個局……


    “你他媽快點!”


    一個耀武揚威的大頭兵在許朝陽身後推了他一把,許朝陽身體往前一晃,這小子愣沒推動。


    許朝陽什麽體格?


    那個端著遼13式的士兵瘦得跟猴子似的,那能推得動許朝陽麽?


    許朝陽慢慢轉過了頭,視線在夜幕下與其對視的一瞬間,那小子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發毛了,手在往扳機上扣……


    “我真那……”


    這是東北人的口頭禪,一般用於極度無奈的時刻,許朝陽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轉過了身,伸手拽著車廂鐵皮,踩著車底,將自己拉進了車內。


    這要是在戰場上拚刺刀,這小子這樣的,許朝陽能讓仨一塊上,可赤手空拳沒有跟子彈叫勁的,那得多不惜命,除非他們家也有個當警察的老爺們,再說這是車廂,也不是atm取款機。


    “我不想當兵!”


    “額們家就額一個男丁!”


    “軍爺、軍爺,你放了額,放了額吧!我鞋裏下還有張銀票,你們拿走吧,額就求個活命……”


    這時候說什麽都不好使了,才想起來使錢的基本上都是被士兵扒光了以後,抬著塞上的車,連衣服都不帶給撿的。


    書局老板此時也讓人給塞車裏,繞了一圈,在眼睛適應了車廂陰影處的黑暗後,才分清楚了哪個是許朝陽,坐在了他身旁,書局的其餘兩個夥計則給塞進了下一節車廂。


    “看見老李沒?”


    書局老板還在車廂裏找呢。


    許朝陽此刻卻張嘴說道:“你說這些當官的要是領壯丁上了戰場,就不怕他們在背後捅刀子麽?”


    書局老板樂了,一邊用目光尋摸,一邊回應道:“那還能把後背留給壯丁嘍?”


    “我估摸沒錯的話,真要上了戰場,這一批都得是防禦陣地上的頭一道防線,或者是衝鋒時的排頭。”


    話音落下,周遭好幾個人都低下了頭,像是已經看見了命運的淒慘。


    “別墨跡了,你倒是幫我找找啊……”


    就跟許朝陽說出了多少話似的。


    直到外麵的吵鬧聲逐漸落下,剩餘的士兵都上了車,偌大的車廂鐵皮門被‘咣當’一聲拉上,又被鐵鏈子和鎖頭鎖好,那群士兵才與這群壯丁涇渭分明的坐在了車廂兩側。


    而整節車廂內,隻有車門縫隙處才能照進來的一道月光。


    “艸……”書局老板罵了一聲:“沒在咱們這兒。”


    這時候書局老板總算是鬆下來了這口氣兒,看向了許朝陽說了一句:“尚坤。”


    許朝陽樂了。


    這兩天許朝陽一直沒有詢問過書局老板的姓名,人家是搞地下工作的,許朝陽不想添這個麻煩,你要是真問了,人家說是不說,隻能編給你一個假名。


    而此時此刻,許朝陽和尚坤好像已經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人家報了名兒,也算是一種坦誠。


    “家哪的?”


    書局老板一愣:“聽不出來麽?”


    “咱東北口音各有各的特點,遼寧口音最好認,黑龍江口音最‘厚’,當間兒就是吉林……”


    許朝陽又問了一句:“你家到底哪的?”


    書局老板樂了:“蒙東。”


    許朝陽直接扭過了頭,仿佛說了一個無聲的‘艸’。????那給書局老板樂的啊……低著頭靠坐在車裏直抖。


    “我聽說過你。”


    笑完了,尚坤這才說出了這句話:“老家人在信裏說的,說是當時刀文斌在我們老家那邊抗日,出了個抗戰的大英雄,接連幾仗打的鬼子根本開不了張。”


    許朝陽現在一想,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當時你在哪?”


    “瑞金。”


    嗚!


    倆人說話的檔口,火車鳴笛聲響了,隨即開始緩緩移動,門口處鎖門的鐵鏈子‘嘩啦、嘩啦’直響,宛如車廂裏這些人在有氣無力的伸冤。


    “那你見過……”


    嗚!


    火車聲再次掩蓋了許朝陽的說話聲,可尚坤卻從口型看出來了他問的是誰。


    而在車門處月光映照在尚坤臉上時,他衝著許朝陽點了點頭。


    “有幸還說過兩句話。”


    許朝陽打趣道:“人家喊了個‘立正’,你答了個‘是’?”


    尚坤一揮手,將玩笑揮散道:“哪兒啊,我們是正兒八經探討了問題的。”


    許朝陽當時羨慕壞了!


    趕緊追問:“說說,嘮啥了。”他都把身子側過來了。


    “嗯、嗯。”尚坤清了清嗓子,十分正式的拔直了腰板,生怕自己的模仿玷汙了什麽似的……


    “這要是有幾個辣椒就好嘍……”


    尚坤:“我說‘哎,我去摘’。”


    許朝陽沒動,生怕漏過了什麽關鍵內容,可眼中隻剩下了尚坤回味的樣子,他問了一句:“沒啦?”


    尚坤生怕許朝陽瞧不起他的說道:“這就不錯了,那還唱一出全本的《大西廂》啊?”


    哎……


    許朝陽衝他伸出了一根大拇指:“你他媽氣人真是一把好手!”


    尚坤抱拳道:“承讓承讓。”


    隨即倆人都低著頭笑出了聲,許朝陽沒拿這件事當真的聽,對方也沒著重解釋真假。


    而在整節車廂的愁雲慘霧縈繞下,就他們這兒最熱鬧。


    以前啊,在許朝陽的年代,那火車上是哪有東北人哪熱鬧,東北人獨特的性格能在火車上摔撲克給你摔出相聲節奏來,給周圍逗得嬉笑不斷;


    現在,更是如此,這幫被當成壯丁抓過來的山西人,沒多大會兒工夫全都看向了許朝陽這邊,聽著他們倆說話,哪怕,根本不知道這倆人嘮得是誰,說的是啥。


    可他們倆,兩個內心已經住進了陽光的人,是真的一點都不覺著這樣的日子有什麽淒慘的,眼下最重要的是……


    “下了火車以後,記著先找老李。”


    尚坤囑咐了一句後,說道:“我先眯會,後半宿兒替你。”


    就這麽靠在鐵皮車廂裏低下了頭,沒片刻便傳來了呼嚕聲。


    對麵的東北軍聽見呼嚕聲給煩的,張嘴就罵:“心可真他媽大,這也能睡得著!”


    感謝‘天少降臨’1000打賞,別整這老些,太多了,差不多就行,點個讚我就很知足了,感謝你。


    千恩萬謝,感激不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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