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之祭很快就要開始了。


    特蕾莎對他的盛裝感到不適應。許時青對此表示理解,原主的審美不是說不好,就是有點花哨過頭了。而經過神殿嚴選的服飾,與他平日裏花枝招展的樣子大相徑庭,莊重肅穆太多。


    係統021正咬牙切齒的和自然的神明掐架,自從001約談對方,祂便和擺爛了一樣,說什麽都蔫了吧唧的。


    【哼,肯定是被頭兒敲打了一頓】021很了解001,那不是省油的燈,收拾一個世界意識簡直手到擒來。


    許時青笑著問:‘我以為你們會更敬畏他們’


    【這麽做的前提是祂們遵守規則】021撇撇嘴【祂不講道理在先,我們也沒必要裝文質彬彬】


    合作的基礎是平等。時空局和世界意識們本身就勢均力敵,若是事事低祂們一頭,那麽那些宿主們的人身安全便沒了保障,長此以往,時空局的立身之本便被敗壞殆盡,如何繼續運轉?


    隨著祭典的開幕,神明的情緒好了些。許時青彎下腰,抱了抱特蕾莎,這位可愛的小姑娘在整個準備的流程裏,比他都要來的緊張,許時青身上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服飾基本上是她幫忙穿上的。


    “哎呀!帕尼我好不容易給你理整齊的!”特蕾莎舉起手揮舞著,像一頭生氣的牛犢。


    其他的神職人員笑著看他們。


    “等祭典結束,我們去參加集會?”許時青討饒道。


    “那說好了?”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轉移了,特蕾莎的年紀在精靈一族裏,相當於人類的十一二歲罷了。


    還是小孩呢。許時青伸出手和她拉勾,心裏生出了期待。


    羅尼此時走進門,盛裝輝煌,鹿角上垂下的花藤搖曳。其他人行完禮,許時青腳步輕快的跑過去,絨毛滾邊的黑色衣擺翻飛,在光亮的照射下,金色漸顯。


    “準備好了嗎?”前大祭司問,描了神紋的臉聖潔非凡。


    許時青將羊麵具扣上臉,說:“當然。”


    他向來是很認真的人,尤其是對待另一人委托的事情,許時青也是勤勤懇懇的去做,盡心盡力。否則那身體的原主見到了,又該如何不甘呢?本來委托的出現就不是對方的本意,如果可以,想來他們更願意自己實現這些願望,而不是隻能求別人來做這些獲得慰籍。


    自然之祭對於納楚星人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在這個依賴著自然生活、戰鬥的人們心中,自然的神明是他們的父與母,他們歌頌祂的偉大與仁慈,讚美祂的生命與死亡,從荒無人煙的雪山之巔,到遼闊無垠的大草原,他們堅信自然的規律即是祂的聖言,而人們依賴它而生存,也信奉死去乃是回歸祂的懷抱,亦是成為規律的一部分,乃至於永恒。


    由此可見,納楚星的原始宗教氛圍是極其濃厚的,許時青起先是沒有覺得有什麽所謂的。他不信神,因為他不會將希望寄托在別的生命上。也因此,他絕不可能理解這裏的人,更不會有什麽敬意。


    可當狼死去,許時青的心中卻湧起一股對死亡的,對生命的敬畏。於是自然之神落下定語,祂說許時青已然圓滿。


    大祭司之所以被稱之為大祭司,自然神殿之所以能夠令納楚星屹立星際至今不受紛擾,隻是因為每一任大祭司所擁有的能力。


    溝通自然,馭使自然。


    此刻,呈現給神明的祭舞徐徐開幕。


    山川草木,江河湖海,一同配合起舞。


    羅尼與許時青一亮一暗,一生一死,上演著舞蹈般的搏殺,珠翠交擊,若雷霆雨露,給人以迫人之勢。


    須臾,他們又兀然分開,呈對峙之態。亮麗的生機占據了主導,生機勃勃,對死亡步步緊逼。那死亡朝後退幾步,若即若離,將舞台短暫的讓出。


    天光亮麗,如布簾落下,輕撫過精靈如夢似幻的麵孔,竟然令人分不清究竟是日光更輝煌,還是那湖綠意更明亮。


    不斷有生靈加入這場盛大的舞蹈之中,幻想種們毫不吝嗇的展露自己的美麗、強大,與正值壯年的生命。在一片亮色中的唯一一片暗色,如同孤舟行於生命的洪流之上,東倒西歪,飄零無助。


    死亡幾度靠近,祂的骨麵具看起來可怖,綴滿了華麗的寶石,生命撫上它們,又傲然的譏誚著將之推開,又是一番糾纏,突然,天邊若有擂鼓敲擊,轟隆隆落下。


    細雨落,場上不知何時隻剩下祂們,幽微之中,螢火勾連繚繞,生生令原先光彩照人的鹿角精靈如被步入枯竭。


    死亡邁著舞步朝祂而去,喜悅愈發激昂,祂不禁發出“高歌”,將精靈自地上拉起,在之中旋轉起舞,宣告勝利——


    一陣悲樂承接“高歌”尖銳登場,無力的鹿角反客為主,鉗製死亡,高下逆轉。


    號角愈發激昂,場上的兩道身影衣袂翻飛,場外的人們一睜一眨,便發覺明暗互換,鹿角褪去生機,蒼白的鬼火燃燒著,衣袍也是須臾黑下。而羊麵具則憑空生花,生機攀附綿厚的長發,衣角墨色褪去。


    祂們互相擁抱著,生死輪轉,華麗與頹喪,自然的法則與特征盡數彰顯。


    阿爾傑久久的注視,不隻是他,在場的人類大多被這極美極聖的畫麵攝去心神,偌大的祭台彩帶飄揚,隨著這場悅神之舞的落幕,排山倒海的喝彩與歌唱緊隨其後,精靈、獸人、甚至是魔獸,在篝火驟然升高的光亮之間起舞。


    這是萬靈的盛世,人類們共享他們的笑聲與擁抱,這一刻眾生忘卻仇怨與一切陰謀詭計,萬山同樂,萬水同歡。


    “特蕾莎!”許時青抱著一兜子的玩具,一邊牽著卡沙羅——那頭剛見麵就狠狠撞倒他的鹿:“等等我!”


    他現在沒帶著那個麵具,換了一身和四周人相似的土著服飾,精靈優越的麵貌吸引了不少目光。


    “哎呀!你好慢啊!”特蕾莎眼看著最後一串糖葫蘆被買走,痛心疾首的跳腳:“大笨蛋!大笨蛋!”


    許時青大汗,一手環過卡沙羅朝外掙紮的頭,一手去揉小姑娘紅撲撲的臉蛋,心虛的連聲安慰,理虧的又簽下好幾個不平等條約。


    集市的人潮愈發洶湧,許時青輕輕皺起眉,特蕾莎也發覺了四周多起來的人群,揪上大人的衣袖,說要回去了。


    “……帕尼?”


    許時青訝然的牽著特蕾莎回頭。


    “阿爾傑?”


    在這裏碰見好朋友令人喜出望外,但許時青喜悅後,又有些猶豫。


    他看見朋友身邊的人,他們之前似乎在一起逛集會。


    阿爾傑表現得很驚喜,像是沒有發覺他停在半路的動作。他快步上前,語調輕快:“好久不見了!沒想到這麽剛好能碰上!”


    許時青有點尷尬的試圖抽回被握住的手,他能感到旁邊落來的好奇視線,頓時耳廓微紅。


    這反應被阿爾傑悉數收入眼底,適時的鬆開手,倒是一派正人君子的樣子:“這是?”


    “我妹妹,特蕾莎。”許時青摸了摸她的頭,小姑娘倒大大方方的喊阿爾傑哥哥,眼睛好奇的骨碌碌轉著:“這是卡沙羅。”


    鹿矜持的睥睨他一眼,在特蕾莎身邊沒有作妖,讓許時青微微鬆了口氣。


    這裏不是敘舊的地方,阿爾傑提議要不然去他們歇息的地方,許時青不太好意思,而且天色不早了,他要帶特蕾莎回神殿。


    阿爾傑不強求,他知道此時與彼時不同,在自小生長的地方,帕尼自然要更拘束些……他想起對方有別於草原上明豔亮麗的裝束,嚴嚴實實的樣子倒別有一番風情。


    “長官,需要我……”新收入麾下的屬官含糊過尾音的詞,那對於貴族而言不是什麽稀奇事。


    阿爾傑冷淡的說:“你想替我做決定?”


    屬官低下頭:“不敢。”


    “走吧,我們今天還有位貴客沒有拜訪。”阿爾傑收回目光,率先邁開步子,朝著原先的方向走去。


    前大祭司羅尼·涅丹對這些不速之客沒什麽好臉色。


    “萊科特公爵,自然神殿的態度已經很明確,納楚星從來不屬於人類,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鹿角精靈冷然俯視他。


    “海妖們臣服以前,同你們說過一樣的話。”阿爾傑不卑不亢,似是謙遜:“最傲慢的龍族,不也向我們的君王奉上忠誠?”


    “那又如何?”羅尼冷眼看他,綠眼之中唯有寒霜:“納楚星從來不出現在人類的曆史上,在那紙條約出現以前,這裏的人們對你們的戰爭一無所知,而如今,我們為何站在此處,個中緣由,在場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可你們又能維持這世外桃源多久呢?”阿爾傑不進反退,人類抬頭與精靈對峙,眸中情緒尖銳洶湧:“即使你們限製人類在納楚星上的建設,哪怕你們控製納楚星同帝國或者聯盟的貿易——做了那麽多,你們無法否認,蒙特勒伊城是整個納楚星最耀眼的明珠。”


    蒙特勒伊——納楚星上最大的人類聚居地,也是這顆星球與外界唯一開通的港口。


    羅尼啞然。


    是啊,在見識過人類那些便捷的高科技以後,納楚星人、那些幻想種,又有誰會願意回到洞穴之中,過刀耕火種的生活呢?


    前進是一切文明的本能。可那是否與自然的力量相違背?


    精靈的沉默,並未被阿爾傑打破。他隻是隨之緘默無語,等待著勝利的號角。


    扣扣扣。


    敲門聲打破一室寂靜,阿爾傑注意到原先鬆動的羅尼,又鎮靜下來,像是裂開的縫隙又合了起來。他感到遺憾,但並不急於一時:“看樣子,您有別的客人,那麽我就不久留了,希望您能好好考慮我的建議。”


    “……慢走不送。”


    阿爾傑帶著笑意離開,一方麵,他也有些好奇這時候打擾他們的人是誰。


    “……!”


    “!”


    兩雙同樣震驚的眼睛對上。


    “帕尼。”羅尼的聲音在喊他,許時青回過神,盡管摸不清頭腦,但他還是胡亂的避開朋友震驚的目光,越過對方走進室內。


    門沉沉的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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