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玄大陸的觀念中,證道飛升有三個步驟。一是完善道,二是經過道劫,三則是打通天梯,立地飛升。


    因為各種各樣的因素,一般認為隻要經過道劫,那就算成仙。至於飛不飛升,無非就是個天仙和地仙的區別。


    例如雀仙,他道劫已過,但選擇留在了大陸。


    謝崇嶽對許時青三次失敗,最在意的是所謂的道劫不至。


    按照修仙界的說法,這種情況邪了門,畢竟你道都證完了,咋還會沒有道劫呢?這和上完三年學結果沒有畢業證一樣離譜。


    修仙界的主流言論是天道可能出了些問題,不排除是域外侵蝕這兩千多年來愈發嚴重的原因。至於許時青道不完整……這個不是沒人提,隻是大家不相信。


    主要是許時青那個戰力你說他道不完整,那和說現在修仙界就是一群廢物沒有兩樣!


    那人家修士能承認嗎?必不可能承認啊!


    謝崇嶽:……


    他隻能說,你們別太愛了。


    (咋覺得這個世界的修仙界人均仙君廚)


    (為了博仙君一笑,所以花費重金舉辦了燈節,結果仙君追著個凡人跑……我嘞個狗血劇情)


    (……但謝爾蓋是蘇聯人誒)


    (他蘇國籍加成恐怖如斯)


    (隻有我對許時青三次證道很在意嗎!到底為什麽第一次他才二十一歲就證道,第二次他花費了八百五十六年,第三次是一千一百年……可現在才過了四百三十三年,他要第四次證道,為什麽?)


    (我嘞個豆,這麽快有人梳理出時間線了?)


    (我對這哥們的毅力是佩服的……要不是這任務關乎我生死,多少得給這哥刷個火箭鼓勵一下)


    彈幕的討論熱火朝天,謝崇嶽對這些關注點奇特的網友沒辦法,他發現,這些人雖然不太著調,但確實是在思考,幾億人一起思考,不說是鬼點子,餿主意也是一抓一大把。


    他不覺得許時青證道的時間有什麽貓膩,最起碼他確定這件事不是關鍵。


    謝崇嶽思索著,修仙界對許時青的三次證道大書筆墨,為此養活了不少筆杆子。


    有記載他二十一歲時,英傑台上以大乘期一劍動九州,名聞天下,時人謂之天才,然同年末,天地異動,許時青強行證道飛升失敗,修為反噬跌至化神巔峰。


    世人道年少輕狂,閱曆太淺,才致證道失敗,這並非沒有依據。許時青以無情劍道聞名,他的劍就像是冷月下的冰霜,徹骨冰涼,見過者往往先是驚豔,而後奇怪這樣一個年輕人為何會有如此冰冷、同劍兵器本質如此一致的內心。


    但後來許時青入世八百來年,在亂世裏一手扶持扶光國建立,而後親眼看著它走向末路。他的劍又變了,若脈脈春風,柔韌、輕巧,像是能輕易抵擋的軟枝。


    許時青的變化被所有人看在眼裏,由剛變柔,少年意氣風發逐漸內斂溫潤,這種成熟的過程讓其他人認為,許時青的二次證道會成功。


    令人大跌眼睛的是,許時青再一次失敗了。


    二次證道失敗是超乎所有人預料的,從現存的資料上來看,當時的人普遍認為,扶光國滅亡那個晚上,也就是其國師謝爾蓋身死時,必定與許時青說了什麽,才致使對方道心動蕩,以至於二次證道失敗。


    可什麽樣的話才會致使一個二次攀上大乘期巔峰的強者心神動蕩,以至於動搖根本?


    這是一個隻有當事人知道的迷題,千百年來太多修士暗地裏猜測,什麽秘法說,什麽愛情說,不一而足,流言蜚語最終也平於地下,一代又一代,他同輩的人大多沒有達到他層次,他的前輩又老了,這樣,修仙界的頂端,慢慢的隻剩下他一個人。


    直至又一千一百年,一場春雨後,許時青又蹦出來,他的第三次證道飛升開始了。


    謝崇嶽從這一部分的記載裏,看到了記載者字裏行間隱約的崩潰。


    一千九百多年,許時青三次證道飛升,這何嚐不是在映射修仙界不明原因日漸衰落的現實?


    人們看著這樣一個天驕屢戰屢敗,如何想不到自己盡頭的黯淡無光?這並非是卑劣,而是唇亡齒寒的悲哀啊!


    所以第三次證道失敗後,許時青遭到了整個修仙界正邪兩道的圍剿。


    不,那或許稱不上是圍剿,應該說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朝聖,無數修士向著這輪落日奔來,也許有人是為了他的財富、他的寶物而來,更多的卻是來求問一個答案。


    謝崇嶽從中感到了一陣莫大的悲哀,沒有文字記載這場圍剿的詳細內情,但自此後,修仙界再不見群英薈萃的盛世。


    歸去者自殺、發狂者甚多,歸隱而自此銷聲匿跡者,也不在少數,也是在這一次,許時青的魔頭之名響徹天玄大陸。


    從鬆鶴仙君,到魔頭許半夭,過了兩千年,故人皆去,大道蕭索。


    也許這就是求道者必然的結局。


    (華夏國運攻略組:域外侵蝕會不會和穿越有關係?)


    攻略組的話比較委婉,畢竟彈幕這個公共頻道裏,不好說得太明白,這裏邊牽扯到的門門道道太多。


    但謝崇嶽愣了下,聽懂了。


    這意思是域外侵蝕、許時青這些穿越者,是不是和國運遊戲有關係。謝崇嶽沒往這邊想過,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大膽的思路。


    這麽思考,許時青在直播前所說的你們是誰,可不就豁然開朗?


    謝崇嶽想了想,說他會去與許時青求證,左右隻是口頭上滾一圈的事情。


    不過國運遊戲未有反應,也讓他心裏不禁泛起嘀咕,有幾分忐忑。


    畢竟如果他們的猜想正確,這遊戲難道看著他們和許時青成功聯合嗎?又或者說他們的聯合在遊戲的預料之中?說到底,還是心裏沒底。


    不過謝崇嶽在這國運遊戲裏,沒底的事情做得多了,拿命賭也隻是家常便飯,所以除了行事更加慎重一些外,他沒找著讓他不這麽做的借口。


    藏書閣和第一次進來時沒什麽兩樣,謝崇嶽在這裏埋首苦讀四五天,除了鶴童們會大老遠的跑過來送飯,也就其他幾個國家的天選者會來看看他。


    這些天選者們大多是來交流一下在醉仙塢的見聞。在情報傳遞這方麵,如果情況允許,天選者一般當麵交流,畢竟像是彈幕這類間接傳遞渠道,受不同國籍、文化、語言的影響,再怎樣厲害的翻譯者翻譯過來,也總會有所偏差。


    北方大國的天選者伊萬諾夫心態放得挺平,聽說他擱荒無人煙的大森林裏四處逃竄幾個小時,要不是僥幸被許時青碰上,救了下來,現在早不知道在哪個飛禽走獸的肚子裏,成了大自然養料的一部分。


    他對許時青的經曆,確切的說是扶光國的曆史很感興趣。對此伊萬諾夫的解釋是,他覺得在這段曆史中,謝爾蓋和許時青在尋找著什麽,如果能夠搞懂他們的想法,說不定可以找到他們所困惑的一切答案。


    當然,這隻是他自己的想法,大部分天選者有的試圖尋找同盟,直接幹掉許時青。有的試圖和許時青聯盟,表示他不證道飛升,他們任務完成,兩全其美。


    可惜這些計劃幾乎都失敗了,因為許時青自那日演武場離開後,再沒人見著他的身影,國運遊戲的攝像頭都沒能在醉仙塢找到一點痕跡。


    謝崇嶽現在也不得不為對方的蹤跡苦惱了。


    伊萬諾夫用英語對他說:“你是這裏唯一的華夏人,還被安排住在他隔壁,我想你可以試著做點出格的事情。”


    他這個主意比較冒險,彈幕上有人說不值當,不過這些話沒什麽用,做決定的歸根結底是天選者。


    謝崇嶽認為方法可行,當機立斷就回房,然後爬上許時青房間的院牆,這行為比較流氓,不過天選者為任務也沒少幹這種不道德的事情。


    就是被當事人逮著比較尷尬。


    許時青提著一紮酒,一隻手還抱著幾枝海棠,花色濃白粉紅,搭配黑衣鶴紋,襯得人膚色瑩白如玉,眉眼雋秀。


    “……下來吧。”許時青神情驚愕,但這種情緒隻是須臾又被他收斂,就像那一瞬間短暫的驚擾隻是觀者的幻覺。


    謝崇嶽摸了摸鼻子,尷尬的翻牆落地,踩在柔軟的草叢裏。


    “我一開始還開玩笑,說你會不會闖我屋子。”許時青失笑著搖頭:“現在看來,難怪你能作為華夏的天選者,撐到現在。”


    冷靜、理智,有底線,但必要的時候,也能舍下這些,去做應該做的事情。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誇他。謝崇嶽想,看見青年說完就朝著屋子裏走去,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院子不大,隻是一會兒,他們就進了屋子。許時青把海棠和酒放桌上,他的屋子有種一目了然的簡潔,讓人一眼就知道那些器物是為了使用而布設的,充斥著實用主義的風格。


    “你想問什麽?”許時青撩起衣擺,盤腿坐下,長發在墊子上散開。


    謝崇嶽也不扭捏,開門見山問:“這一切和域外侵蝕有關是嗎?”


    許時青笑了下,看起來和今天的衣著很相襯,很克製:“可以這麽說。”


    “確切而言,正因為如此,你們的任務才會是阻止我證道飛升。”


    這句話把他和國運遊戲的敵對關係詮釋得淋漓盡致。


    謝崇嶽有一瞬間覺得他們有聯手的可能。


    但也隻是刹那,他就否認了這個可能,畢竟以許時青的手段,如果他有聯手的可能,早就與他們沆瀣一氣,而不是在這裏兜彎子。


    他愣了下,可以他們的實力懸殊,許時青即使沒有聯手的意願,也不必與他們兜彎子啊。除非對方認為他們了解真相的行為,與他證道飛升有關。


    謝崇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若是如此,從他們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是國運遊戲和許時青博弈的結果。


    那麽進一步就可以聯想到,許時青和國運遊戲這個東西,到底對抗了多少年?假設許時青證道飛升成功,對國運遊戲不利,是不是可以猜測先前對方三次證道飛升失敗,其中有國運遊戲的手筆?


    那穿越者呢?是否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被投入到這個世界?那麽國運遊戲真的是三年前降臨嗎?還是說從更早的時候祂就在地球上蟄伏了?


    他神情幾度變換,被許時青看在眼裏。


    “你也想和其他人那樣,勸我不要證道飛升嗎?”許時青問。


    謝崇嶽當然希望,畢竟任務沒有要求他們殺死許時青。


    所以最理想的狀態當然是他們完成任務,許時青和天玄大陸相安無事。可如果這一切的苦果、矛盾都是國運遊戲釀成,那麽性質就不一樣了。


    藍星目前還沒有反抗國運遊戲的能力,這代表著如果許時青執意證道飛升,和遊戲對著幹,他們隻能淪為二者博弈的犧牲品。


    可謝崇嶽此刻想不出勸他的理由。


    理智上而言,謝崇嶽清楚遊戲不會頒布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給他們。這代表著目前為止的一切細節都暗藏破解的線索。


    ……謝崇嶽望著桌上的海棠花,從來沒那麽希望自己是在犯蠢。


    如果那樣的可能是真的,這也太苦了。


    苦得像是冰啤滾過喉舌。


    (華夏國運攻略組:異世界也有海棠花嗎?)


    海棠思鄉,在男女之間,也有苦戀的意思。


    “本來是沒有的。”許時青拆了酒,給謝崇嶽扔了一罐,說:“不過五六百年前,有個叫安迪的女孩子穿越過來,她家是開花店的,當時剛好是九月九,說是很多華夏人來買海棠花,表達思鄉之情,所以她來的時候懷裏抱了一大簇。”


    他語氣停了下,像是在回憶:“後來她挺好的,修煉到了結丹期,活了有三百多年。”


    “……”謝崇嶽問:“一點辦法也沒有嗎?我們可以帶著其他人一起回藍星。”


    許時青漫不經心的灌了口酒,沒看他:“你來得太晚了。”


    (……)


    事實上,到這個地步,再蠢的人也知道遊戲發布這個任務是為了什麽了。


    是一種威脅。


    威脅許時青,要麽退一步,他們共存,要麽就是藍星砸在他手裏。遊戲陰險的將責任甩給了許時青,可悲的是人類甚至難以對許時青保持一種理智的態度。


    畢竟現在需要承擔代價的是他們。


    華夏官方幹脆利落的決定禁言,但是他們愕然的發覺,他們沒有這個權限了。


    攻略組一個斯文教授模樣的老人怒極反笑,哪能不明白國運遊戲這是誠心把水給攪渾了。


    或者說,祂再利用整個藍星人向許時青施壓,放棄證道飛升,回到藍星,或者一意孤行,代價是成為藍星人的敵人,或許他還需要背負藍星毀在自己手裏的罪孽。


    攻略組的人心裏發涼,局勢已經朝著他們不可預控的方向奔走,要知道許時青並不一定對藍星有很深厚的眷戀之情,怕就怕現在彈幕牛鬼神蛇的言論把那點稀薄的情誼消磨,那對方和遊戲撕起來,恐怕是真的不會顧及藍星了。


    其他國家也是如此,有識之士並非隻有華夏人,隻是彈幕本就是遊戲給他們開放的,主動權並不在他們手上。如今看著彈幕上那些明顯刻意篩選過的言論,人本就是容易被氣氛帶上頭的生物,隻怕輿情激憤之下,原先理智的人,也會被牽著鼻子跟著指責許時青。


    “也不一定要和遊戲對著幹,不是嗎?”謝崇嶽還在爭取:“你看,祂既然隻是讓我們阻攔你證道飛升,那也不一定會趕盡殺絕……”


    他自己有點說不下去了,這其實是在讓許時青與他們冒險,賭遊戲不對他下狠手。而遊戲呢,也在賭許時青不會對藍星下手,賭謝崇嶽他們這些天選者能為藍星做一切事情。


    許時青他應該是什麽也沒賭的,畢竟他不一定在乎藍星的存亡,所以無所謂遊戲到底會不會對藍星下手。


    “……我們能做些什麽?”謝崇嶽說。


    許時青挺有閑情雅致的喝酒看彈幕,其實他什麽也沒看著,一些比較粗鄙的話,021都給他打了碼,彈幕上都是些比較文雅的……罵人的話。


    “你們又做不了什麽。”許時青說:“乖乖等結果唄。”


    謝崇嶽見他盯著彈幕看了一會,突然奇怪的問:“c、n、m是什麽?”


    “……”謝崇嶽詭異的沉默了好一會,說:“是華夏母親的意思。”


    (……)


    (罵了個寂寞)


    (忽然意識到眼前是個兩千多歲的老古董)


    許時青又看了一會,看得眼睛疼,畢竟一堆馬賽克怎麽著也不護眼。


    他揮揮手,把那個快懟到眼前的攝像頭拍進牆裏,自然是又驚起罵聲一片。


    許時青能感覺到又有幾顆攝像頭正往這邊飄,頓時咋舌,道:“還挺急。”


    謝崇嶽看了眼冒煙的攝像頭,心道,能不急嗎,遊戲現在恨不得掌握你的一切行蹤。


    不過這也讓謝崇嶽認識到國運遊戲對許時青的忌憚。


    “那麽……”許時青難得有點惡劣:“我們提前開始證道吧。”


    ……


    證道飛升的場景是怎樣的?


    三千年來,天玄大陸一共有三個人一隻妖經曆過證道飛升。


    第一個是兩千七百多年前的劍門長老,凝光仙子。據記載,她證道飛升時,如風劍意讓方圓百裏的土地上所有的障礙物消失不見,隻剩下以凝光為中心擴散的漣漪狀劍痕——


    劍意時至今日,也依舊令進入的人麵頰刺痛。


    第二個人是兩千五百年前藥穀的千金子,他證道飛升時,是在市井的義診攤子上,天降異象,而眾目睽睽下,千金子身形一動,隨神獸而消失在天際。


    第三個人,就是三戰三敗的許時青了。他的證道過程帶著劍修一貫的風格,劍意匯聚天地間,將道刻畫於河川山嶽。第一次證道,他留下了千瘡百孔的劍鋒渠。第二次證道,他在扶光國國都廢墟上,平蕩了滿城烽火,第三次,則是鳧洲天地俱暗,他一劍畫月於湖中蘆葦,移山倒海,塑隕星台於湖中。


    而唯一的妖,雀仙,證道飛升之時,萬鳥同飛,百囀千聲,齊齊向南遷徙,所過之處,未有鳥雀不應和者。


    如今,天地聲響似是牽引流雲匯集一處,修士無不抬頭望向一個方向——魔域。


    三千年來唯一一個三次證道失敗的人,再一次引動天地,第四次進行證道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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