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裏的調查組很給力,刑警們多吃的幾十年幹飯不是白吃的,穩紮穩打的刑偵手段把暗中煽風點火的家夥給揪出來了,一審,幕後主使正是嫌疑人。


    兜兜轉轉,換了個格外刁鑽的角度,把人給逮了回去,隻是案情仍舊沒什麽進展,唯一的好事大約是許時青複了職,謝崇嶽要寫好一段時間的檢討。


    天才畢竟是天才,休息了三個月,就像是積澱了一段時間,許時青看起來更沉穩了,謝崇嶽無法不認為那是因為這些時日裏,那些憤怒的受害者家屬與嫉惡如仇的民眾一盆盆穢物、雞血鴨血澆築出來的,也無法不覺得是那些寫在門口牆上那些擦了又添、添了又擦的各種謾罵的字句塑造出來的。


    謝崇嶽在旁邊看著,默不作聲、死皮賴臉的住在人家家裏,每天幫忙清掃那些東西,有些時候,他會在門口和那些人碰上,人家一口唾沫上來,罵他是助紂為虐的狗兒子。


    年輕人摔跤過、流過血,他也懼怕過,可從沒有哪一個坑、哪一次犯的蠢讓他那麽印象深刻,那麽的……追悔莫及。


    他想,要是不去找人做那份血樣報告就好了,這樣隊長怎樣也不會被這麽汙蔑,沒人比他更清楚許時青多少個夜裏熬出來的一份份真相有多沉、多明亮,他太清楚了,所以才對自己那份報告竟然讓人將之與許時青聯係起來,進而懷疑過去那些真切的功勞而感到後悔。


    謝崇嶽想得手都要抖了,隻要一想到這個男人可能會因此而被誤會,他就心痛得鼻竅堵塞,喉頭發緊。


    那太痛苦了。


    他和對方住在一起這一個多月來,無論外頭發生了什麽,許時青都佁然不動的做自己的事情,學習、複盤案子,或者鍛煉。


    謝崇嶽問他,你不難過嗎?


    大門被砸得像是有狂風驟雨要闖進來,然後就是潑了什麽東西的聲音。


    謝崇嶽心裏確實是感到疑惑的,他知道許時青的遭遇是無妄之災,是一群愚昧的人狂熱的宣泄,這在謝崇嶽年輕又是非分明的心中砸下了水雷,他很難不為此而動搖。


    不會。在沙發上看書的男人說,在暖色調的燈光下抬起眼,眼底是璀璨的星河。


    那時候開始,謝崇嶽就知道,他這輩子都走準了這條道,至死不悟。


    案子的偵破在沒有了阻撓以後,如山傾倒般解決了所有的謎題,給了受害者家屬一個真相。


    謝崇嶽卻得到了一個意外消息,他的事情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是因為他爹保了他。


    “……你這腦子整天想啥呢?”他爹在電話另一頭無語:“我可保不了你,什麽關係都沒走哈,我剛問這事就已經解決了,你屁事沒有。”


    “你個沒出息的家夥,糊塗蛋辦糊塗事,虧得有個高個頭靠譜,你可別糟蹋人家。”


    知子若父,謝老爺子最後說:“你隊長對你很好,對親兒子也不過如此了,那麽塊硬骨頭,這輩子估計也就為了你低過一次頭,你自個兒出去當警察,就好好當個樣回來,別辜負了你那隊長一片苦心。”


    “嘖。”他爹那頭咋舌,有點不爽:“怎麽好事好人盡讓你給碰上了。”


    謝崇嶽默默掛掉電話,他爹就是個暴脾氣,也就他娘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


    想完,他又有點不是滋味,謝懷安活了大半輩子,戰場、官場、商場,沒有他搞不來的東西,這個人的眼睛毒辣,嘴巴也毒,所以從他嘴裏吐出的好話就格外有含金量。


    硬骨頭,低頭嗎。


    謝崇嶽舔舔嘴唇,他爹說他是個很容易被情緒牽著走的人,興頭上來了,他可以拒絕他爹的安排,離家出走,也可以去當個警察,但興頭下去了,他也不覺得自己改弦更張多頻繁,多反複無常,自然而然的也就舉起手機,開始求父輩的庇護。


    也正因此,謝懷安對他會幹這個職業幹多久,一直抱有懷疑態度,認為他很快就會厭倦了跑回家。他沒料到謝崇嶽遇上了個人,直接一腳把他踹進了警察這個行當裏,而且可能一輩子都爬不出來了。


    也許有些人站到麵前,隻要存在著,就能給人以莫大的勇氣。


    畢竟誰會在夜裏不走撒滿月光的康莊大道,反而走進一片黑暗裏呢。


    謝崇嶽不是會回避自己的人,也不是會刻意走彎道的家夥,對於他來說,隻有想要達成的目的有區別,至於走的什麽路達成目的,或者用了什麽手段達成目的,那是次要的——


    有資源不用那是傻子,他是出來做成績證明自己,不是出來荒野求生。


    可該怎麽旁敲側擊的讓許時青自己把事情告訴他?謝崇嶽了解他,也了解老局長,這倆都是悶葫蘆,隻是前者本性使然,後者職務需要。


    他清楚許時青性子有多直,所有普遍的壞手段是不能做的——盡管謝崇嶽此刻還沒有明白,對一個前輩的崇敬為什麽會讓他做到這個地步。


    但我們已經知道,他是個很誠實的家夥,既然在意,那就去做,至於其中的細節,對他來說並沒有那麽重要。


    因為擁有比體會要更被他所在意,起碼對於此刻的謝崇嶽是如此。


    很快他就會改變這個想法了。


    很快。


    ·


    “一無所獲。”杜妍扶著腰,那是走了太久會有的後遺症:“一條魚都沒撈著,這什麽運氣?”


    方暗默不作聲的給她遞過去一瓶水,被接了過去,擰開,咕咚咕咚兩口就喝沒了。


    “欸,劉釗你個沒禮貌的,一個人喝三瓶你水牛啊?”補完水的杜妍氣勢洶洶的走過去,從險些成幹屍的劉釗手裏奪走兩瓶,頭也沒回往後丟給方暗和高興義。


    “後勤都先去休息吧,加一班警戒,記得輪班。”高興義沒開瓶,頂著一頭汗和人交代待辦事項。


    謝崇嶽在旁邊看了一晚上,現在天亮的差不多了,周圍小區的人也都出來活動,人多眼雜,不好搞什麽動靜。


    “謝警官,你在上麵還坐著呢?”


    杜妍竄了上來,一躍兩層樓,直接翻過扶梯,直接把物理學踩到了腳下。


    “這是什麽?”


    她是個自來熟的性格,很討人喜歡,但有時候也頗為冒犯:“平安鎖?不太像是你的東西。”


    這塊平安鎖瞧著太普通,甚至有些粗糙了。


    以謝崇嶽的身家,就算他跟他爹硬是耗了五六年,也不至於買這種銀的帶在身上。那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塊平安鎖是別人送的,而且意義非凡。


    杜妍下意識眯起眼睛,她一雙狐狸眼生得格外漂亮,一眯起來,就顯得格外的不懷好意。


    她做過背調,在資料上謝崇嶽與許時青的關係因為當時的血樣檢測而有所齷齪,甚至於發生了一場爭吵,這些似乎都顯示出兩人的關係一落千丈,然而接觸時謝崇嶽後,她認為資料上的那些文字並不能將當年的事情描述清楚,最起碼,兩個人的爭吵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或者說細節。


    畢竟他們如果隻是普通的前後輩關係,在經曆過功勞被奪這樣的齷齪後,謝崇嶽又怎麽會對許時青如此念念不忘?乃至於知曉他在詭域後,甚至願意跟著他們進那詭譎莫測的地方,如果隻是想要知道許時青的消息,在進詭域前特查組便已經告訴了他,而更多的關於詭域的消息他們可沒來得及和他解釋,可就算這樣,謝崇嶽仍舊和他們進了詭域——


    那這隻能解釋為,他心裏抱著希望,能和許時青再見一麵的希望。


    而這種情感的存在,本身就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關於許時青的一切畢竟已經過去了六年,時間的無情就在於,無論生前多麽耀眼的人,死後也隻剩下口舌記述,而這往往是失真的。


    杜妍認為,既然任務出師未捷,那麽不妨停下來,向四周看看。比如說,和這個與任務目標生前有過接觸甚至有過爭吵的謝家少爺了解了解關於許時青的事情。


    眼前的平安鎖,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她言笑晏晏,似乎沒有看見謝崇嶽投過來略顯冷淡的目光。


    平安鎖的故事很簡單,隻是一個前輩送給後輩的祝福,一份禮物。


    謝崇嶽三言兩語解釋完,把平安鎖戴回脖子上,藏進衣服裏。


    他瞧著稀罕極了,整個就是老婆死了隻留下條項鏈,所以絕對不允許有任何差池的樣子。


    ……?杜妍被自己的想法給蚌埠住了,心想自己真是腦子沒把關,什麽都敢想。


    劉釗不知什麽時候走了上來,他帶了兩份早飯,豆漿和包子,商場不遠處的店買的。


    “諾,吃飯吧。”他早就摘了眼鏡,像是個剛出社會的大學生:“方暗給你買的,人去外頭找地方落腳。”


    “組長說看著點現場,他自己去指揮人把挖掘機開過來,假裝要修路了。”


    杜妍:“這活真不是人幹的。”


    好好的特調局成員成了包工頭了。


    不過也沒辦法,商城雖然大,但讓人站門口不讓別人進去,也太惹眼了,隻能另外找個法子,借修路把商城門口圍起來。


    牆早就在夜裏豎了起來,既然要做戲就要做全套,馬上安排人在門口作業,沒個兩星期肯定不成。


    謝崇嶽吸著豆漿,問:“晚上還進去嗎?”


    今天周六,他請了假,而周日不上班,所以謝崇嶽有充足的時間在這裏耗。


    大衣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家裏頭夜裏來了好幾個電話,顯然是通過他的大額支出與一些人的通風報信猜到了什麽,不過當時都被他掛掉了,謝崇嶽那時候心裏五味雜陳,實在是不想和家裏的任何人吵架。


    一個晚上過去,要是再不接,謝懷安真的能從川省殺過來。


    謝崇嶽先是靜音,然後接通電話,接著快步往更高一層的消防通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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