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兩年雨水甚少。


    竹竿裏的山泉水‘滴答滴答’猶如尿不盡的老男人。


    平日裏家中都用缸接著水。


    三天才能接滿一小缸,勉強夠用,若是洗漱的話,就得去河裏挑水了。


    前院的右邊,有棵柿子樹,夏天能遮陰,秋天還能吃到甜滋滋的柿果,吃不完也沒事,晾曬後製成柿子餅,冬天烤火的時候來上一塊,別有一番滋味。


    柿子樹在村裏太常見了,幾乎家家戶戶都種了一棵。


    可江家太窮,去年收獲的柿子被大伯和二伯運到鎮上賣掉了,換來一些糙米,這才讓江家勉強度過冬天。


    江福寶逛完前院,又走向了後院。


    後院挺大,左邊是豬圈,裏麵沒養豬,右邊還有兩個茅草屋,一間是茅房,一間是雜物間,裏頭放著農具,後院的自留地裏種了菜,剛冒了芽尖,按照記憶,應該是茄子之類的。


    逛完江家,她回到房間,閉上眼睛,規劃著以後。


    不知不覺,又一次睡著了。


    醒來時,天已經大亮。


    屋裏隻剩下她一人,窗外,能模糊的聽到,有人拿著斧頭在‘哐哐哐’的砍柴。


    床邊的小木桌上,放著一套幹淨的小衣服,是原主的。


    尺寸偏大,袖口和褲腿都被折起兩道,用麻線粗略縫上。


    哪怕穿到七歲,也是夠夠的。


    江福寶拿起衣服,研究著穿上。


    現在正值初春,棉衣已經脫下了。


    跟現代講究的春捂秋凍不同,這裏更推崇春凍秋暖,所以江福寶的裏衣外麵,隻有這一層不太厚的窄袖外衫。


    上頭打了四五個補丁。


    東一塊,西一塊的。


    顏色各不相同。


    有黃色,有灰色,還有黑色。


    毫無美感。


    走出屋子後。


    江福寶剛好看到阿奶從廚房出來。


    “福寶醒啦?今天真聽話,衣服都自己穿好了呢,過來,阿奶給你洗臉,一會該吃早飯了,話說真奇怪,明明昨晚米缸已經見底了,怎麽今早起來,又多了一些,糙米還變小了,泛著黃,吃起來黏黏糊糊的,有些軟,不會壞了吧?”


    聽到阿奶的話,江福寶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


    可她多想了。


    她一個孩子,阿奶哪會質問她這些,不過是閑著念兩句罷了。


    被阿奶拿著麻布,粗糙的洗完臉後,江福寶拒絕了她的喂飯,自己捧著碗勺,吃著小米糙米混合粥。


    又軟又硬的,不算好喝,但勉強能接受。


    吃完早飯,她坐在院子裏,看著阿奶縫補衣服。


    半個時辰後,張金蘭收好針線。


    帶著江福寶去了村口。


    村口有棵百年大樹,一年四季常綠。


    無論春夏秋冬,樹下都會坐滿婦人,她們閑聊著村裏的八卦陰私,笑聲傳遍東南西北。


    這棵大樹,也被村裏人戲謔的稱作長舌樹。


    因為莊稼還沒播種。


    各家都不忙。


    來到村口時,樹下稀稀拉拉坐著幾個人。


    正在聊天。


    江福寶牽著阿奶的手。


    乖乖的跟在她的身邊。


    “蘭嬸子,快來坐,你家福寶好點沒?昨個真是嚇壞我了,我剛下山,就看到你家同金抱著渾身濕透的福寶跑回家,這是掉到河裏了?”


    一個年輕的婦人,看到張金蘭,連忙招呼她坐過去。


    “哎,你一提起這個,我就一肚子火,昨晚我們一大家子去族長家鬧了許久呢,他家三妞竟然悄摸把我家福寶帶去河邊,把她推了下去,這臭丫頭心思真是歹毒啊,我家福寶招她惹她了?幸好我家同金砍完柴剛好下山,救了福寶,不然我孫女可就被她害死了。”


    聽到阿奶的話,江福寶這才恍然大悟。


    她終於明白阿奶為何要在大清早帶她來村口了。


    原來是為了宣揚江三妞的醜惡行徑。


    這心計,她喜歡!


    孤兒院長大的江福寶,從來都不是軟包子。


    她生平也最討厭慫包。


    被人欺負都不敢還手。


    簡直白活一世!


    “啥,真的假的,三妞竟然這般惡毒?平日裏,她看到我,還笑著喊聲嬸子呢,背地裏竟敢害人性命?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才七歲心就狠成這樣了,長大還得了,以後我得讓我兒女離她遠些!”


    婦人大吃一驚。


    她家離族長家比較遠,因此,對於昨晚發生的事情,她毫不知情。


    “我昨晚也聽到動靜了,沒敢問你,金蘭啊,三妞當真做了這些事?”


    另一位與張金蘭同齡的老婦半信半疑的問道。


    “我還能框你不成?我什麽人你不清楚?敢害我家福寶,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這臭丫頭被我罵了兩句,就什麽都招了。


    一開始那陳秋菊還不承認,老娘把她一頓臭罵,她屁都不敢放一聲!最後賠了我家三十個雞蛋,外加半兩銀子,這事才算完,不然,我就是告到官府,也要討回公道!”


    一想到雞蛋和銀子。


    張金蘭的嘴角就控製不住的上揚。


    家裏已經揭不開鍋了。


    以至於孫女掉進河裏,都沒錢請郎中。


    更吃不起好的補身子。


    雞蛋和銀子來的恰到好處,若不是擔心逼太狠,被族長穿小鞋。


    她最少要訛上五兩銀子,才肯妥協。


    族長要麵子。


    昨晚鬧事的時候,他家大門是緊閉的。


    村中自然有許多人不知曉。


    所以她才早早的來這樹下,給村裏人好好傳傳閑話。


    光是賠雞蛋賠銀子哪夠。


    她要讓江三妞這死丫頭在江家村臭名遠揚!


    敢害她孫女的命。


    她就讓江三妞用一輩子來補償!


    張金蘭的嘴角掛著一絲得逞的笑容。


    她繼續高聲訴說著江三妞幹的壞事,兩刻鍾後,樹下圍滿了人,包括村裏幾個有名的長舌婦。


    達到目的後,張金蘭這才解氣的轉移話題。


    “去年攏共就下了一場雨,田地旱的很啊,要不是村裏有河,隻怕莊稼都枯死完了。”


    說完,張金蘭抬頭看了看天。


    還沒到上午。


    太陽就這麽曬。


    要是夏季來了,莊稼怎麽承受的住?


    “是啊,今年冷的不正常,前幾日我去鎮上買糧,聽到街上有人說潁南府年前鬧雪災,死了不少人呢。”


    “潁南府本就靠北,冬天下雪實屬正常,我們南邊今年也格外冷呢。”


    “希望春天多下點雨吧,瞧瞧河裏的水位都到我腰間了,這可如何是好,哎。”


    “可不是嗎,要不然福寶這丫頭掉進去,哪能撈的出來,水位淺的很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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