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也暗了下來,陸家在院外擺的幾張大桌子已經坐滿了,街坊鄰居們互相嘮著閑嗑,就等開席了。


    “晟哥兒真有本事,咱們村多少年沒出過秀才了?”


    “那可遠了去了,至少我就一個沒見過。”


    “我早就看晟哥兒有出息,當初咱們村幾個小子一塊去私塾,又一塊都回來,就他天天在家還能讀得下去。”


    “拉倒吧,你這馬後炮,可不是你說陸晟光會傻讀書一點幫不上家裏的時候了。”


    “你別冤枉我啊!我可沒這麽說過!”


    這場席的主角陸晟被推著非要讓他講兩句。陸晟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


    說縣學不錯?那得先考上童生才能便宜進。


    怎麽考上童生的?主要是有天賦。還有就是努力唄,你下田的時候我在讀書,你摸魚的時候我在讀書,你打獵的時候我在讀書,你出去玩我在讀書,你在村口逗小姑娘的時候我在讀書,你都定親了我還在讀書,我考不上誰還能考上?


    可這沒法說啊!


    陸晟看著讓他講兩句的人,頭疼地問:“讓我講啥啊?你們想聽啥啊?”


    底下人起哄:“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我看陸秀才離金榜題名不遠了,打算什麽時候洞房花燭夜啊?”


    “這我說了不算啊!”陸晟說:“金榜題名我努力,洞房花燭可不是我自己努力就行的。”


    下邊噓聲一片。陸晟實在也沒什麽好說的,說了句“大家吃好喝好”結束了這沒必要的發言。


    這邊的規矩是先上餃子。餃子一盤盤端上來了,白白胖胖還冒著熱氣,看著就十分討喜,但是大家也就意思意思吃兩個就停下了筷子,主要是留著肚子等後邊的菜呢。


    果然沒過多久,大鍋菜也上來了。大鍋菜屬於吃席常見菜,自己家也經常做,算不得新鮮。不過這盆大鍋菜做得實在好,湯香味濃。


    “這個大鍋菜做的真好吃!”


    “真是,同樣是大鍋菜怎麽人家做的就好吃呢?”


    “哈哈哈你要舍得放肉你做也好吃。”


    “閉嘴吃你的。”


    “誒,這個麵條一樣的東西是什麽?”


    “不知道哎,又滑又軟,這叫啥啊?”


    “問了徐氏,說是叫粉條,他家自己做的,外邊沒的買。”


    “害,人家家就是有本事。”


    鄰居們嘮著閑嗑吃著菜,都在不著急慢慢吃,心裏全在巴望著真正的主角八大碗。


    沒過多會兒,今天的主角八大碗終於上場了。那大托盤裏放著八個碗,每個碗裏都是滿滿當當的食材,四個葷菜四個素菜,一端出來那濃鬱的香氣就直往人鼻子裏鑽。


    四個葷菜,扣肘子燜了一整夜,又經過長時間的蒸製,早就皮酥肉爛,入口即化。輕輕夾起一塊,最上麵是紅褐色誘人的皮,碰一下就顫顫巍巍抖來抖去,滑嫩的皮下邊是質感勁道的肉,連皮帶肉一口吃進嘴裏,甚至不需要牙齒費力,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扣肘子


    扣肉經過兩次蒸製,已經把油蒸出來了,變得肥而不膩,軟爛入味。那五花肉,正經有五層,炸的焦褐色的皮下邊,一層肥一層瘦再一層肥一層瘦的交替摻雜著,夾起一片吃進嘴裏,肥而不膩瘦而不柴,葷香與油香一起在嘴裏爆發了。


    扣肉


    蒸丸子與白菜肉卷大概算是葷菜中的素菜了,同樣一塊肉,一旦剁成餡,立刻就變成了清新可愛的另一種味道。丸子蒸的軟爛,夾起一個放進嘴裏,毫無抵抗力地就輕易碎在牙齒之下,絲毫沒有剛從油鍋裏炸出來時那外殼酥脆的樣子了。


    蒸丸子


    白菜肉卷不僅有肉餡的清爽滋味,還裹著一層真實清爽的白菜。焯過水又蒸過的白菜早就沒有了脆爽的口感,但不變的是它始終清甜的味道。咬破最外層包裹的白菜,裏麵的肉餡咬一口爆出一口肉汁。明明是葷菜,卻像素菜一樣味道清新。


    白菜肉卷


    四道素菜也一點不遜色,畢竟是用肉湯蒸出來的,雖然吃不到肉,但吃到嘴裏滿滿都是肉香。蘿卜經過長時間的蒸製,再也沒有了脆生生的口感,變得軟軟嫩嫩,吸飽湯汁已經變成了肉的味道;海帶帶著海產品獨特的鮮味,口感柔韌滑膩,十分有嚼頭;豆腐炸過再蒸,早沒了炸完後的酥脆口感,外層脆殼變得柔韌,內裏依舊十分軟糯,湯汁就困在那柔軟的身體裏,咬一口就爆在嘴中;最新奇的要數那叫粉條的東西,看著像透明的寬麵條,吃起來可完全不是。細膩滑嫩,還十分有彈性。粉條本身沒什麽味道,放在哪裏就是哪裏的味道,蒸碗裏的粉條和大鍋菜裏的粉條又是完全兩種滋味了。


    四素菜


    精心烹製的八道菜瞬間征服了村裏的老老小小們,大家終於專心致誌地吃了起來。


    “這個八大碗做的也太好吃了。”


    “這個肘子真軟,都不用用牙咬,一看就花了大功夫做。”


    “這個扣肉一點也不膩,好吃好吃。”


    “哈哈哈你一年能吃著幾塊肉啊,還嫌起膩了?”


    “不是我說,怪不得人家能在縣裏開食鋪,確實厲害。”


    “你二爺爺家聘閨女的時候擺席,專門請了鎮上酒樓裏的師傅來的,做的沒這好吃。”


    “那當然了,人家可是在縣裏開的食鋪,不好吃早關門了!鎮上師傅算啥啊!”


    “那這麽說咱們還賺大了唄,人家那是在縣裏開館子的手藝。”


    “可不是嘛,趕緊吃別說了。”


    八大碗一上桌就被大家夥以飛快的速度吃的精光,陸嫣幹脆拉著陸晟也找地方坐了。自己的席不能自己吃不上菜啊。


    陸嫣看著有一桌坐著陸老大跟陸家的各種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們在喝酒,別的桌菜都快吃完了,他們桌就動了幾筷子。陸嫣直接把陸晟按了過去,在他耳邊說:“你去那桌,他們喝酒吃菜吃的慢,你過去多吃點。”


    陸晟點點頭,一扭身就朝著自己爹去了。


    陸嫣轉了一圈,本來想找徐氏幹脆在後廚吃點算了,被黃慧一把拉住。姑母一家也來了,姑母帶著倆孩子,看見陸嫣過來手速飛快地給她夾菜,一塊肘子兩片肉三個白菜卷,轉身又給她撥了一碗餃子:“快吃快吃,忙一晚上餓了吧。”


    陸嫣:感動,忙活了一天終於吃到了自己做的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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