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雲樓。


    祁佑青一進包間,就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盯著他,像是要把他看透了,看穿了。


    他抬眸看去,就見一張熟悉到想要讓他伸手扇一巴掌的麵容,那人正死死的盯著他。


    而自家小師妹乖巧的坐在凳子上,抬手指了指旁邊的少年,又悄悄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北晚:四師兄腦子不太好使。


    孟十五像是有心靈感應,恰巧轉頭。


    小姑娘連忙收手,雙手捧著麵前的熱奶,安靜低頭喝著,乖巧的很。


    孟十五卻疑惑:總覺得有人在背後蛐蛐他!


    祁佑青挑眉,沒有搭理那個感知敏銳的傻子,自己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他聲音平靜如水的問著北晚:“怎麽把他也帶來了。”


    北晚還沒有回答。


    孟十五拍桌而起:“怎了?我不能來?孤立我啊!搞宗門霸淩啊!”


    北晚看著炸毛的半塊四師兄,沉默了一下,對著三師兄說道:“他現在情緒有些不穩定。”


    祁佑青倒是情緒穩定,全然沒被孟十五影響:“看出來了,比以前還不穩定。”


    說著,就從自己的儲物鐲中拿出來了幾枚果子,動作不急不緩,情緒穩定得可怕的放在孟十五的麵前。


    “吃吧!”


    一舉一動,一聲一響,像極了大人在哄三歲無理取鬧的小孩兒。


    北晚低頭喝熱奶,不去看四師兄,因為不出意外,四師兄應該要炸了。


    但她忘記了一點。


    看著即將炸開,擼起袖子,張嘴開噴的少年。


    祁佑青放下手中的茶盞,長密的睫毛上因為熱氣蒸騰掛上了些許的水霧,清冷的眸子都水潤了些,靜靜的與孟十五對視上,隻是淡然的下達了兩個命令。


    “安靜。”


    “吃。”


    孟十五隻覺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強行控製了他,居然真的沒有了想要罵人的情緒,手還乖乖的拿起果子,嘴還真的張開吃了!!


    一股悲憤熟悉的記憶,好像要從記憶深處破土而出。


    捧著熱奶喝的小姑娘這才想起來,自家三師兄還是言靈師,以前也是常常用這個來對付四師兄。


    雖說有些簡單殘暴,但不得不承認確實是最省心最管用的。


    好久沒見自家三師兄了,小姑娘不自覺的就往三師兄那邊靠近了許多,仰著小腦袋看著三師兄。


    祁佑青睫毛輕輕顫抖,察覺到了小姑娘的打量,卻沒有與之對視,而是任由小姑娘打量。


    “看出什麽了嗎?”


    小姑娘眼眸亮亮的看著他:“師兄又好看了。”


    之前三師兄隻是周身有著清冷的氣質,是那種不諳世事的高嶺之花,可現在……


    三師兄的身上多了幾分肅殺,像是隱忍不發,可一旦動手就能血染整個冰原的妖花,隻是這樣的人,在麵對自己同門時,卻多了幾分柔情和耐心。


    聽著小師妹的誇讚,祁佑青都忍不住低頭輕笑一下,開口聲音都溫柔了許多:“我們北晚也變強了很多。”


    小姑娘聽到師兄誇自己的實力強,也是眼眸一亮,好是開心。


    師兄妹兩人之間氣氛和諧溫馨,卻忽然被一顆猛然砸來的果子打破。


    少年懶懶的坐在椅子上,麵前的桌子上是一小堆果子,單手撐腮,慢悠悠的咀嚼著果子,眉宇中帶著些許的煩躁和不悅,翹著二郎腿還慢悠悠的抖著。


    他的右手中還拿著一枚果子,正在來回上下拋著,看樣子是還想要扔果子來砸他們。


    孟十五咽下果子,唇語無聲道:解開!


    北晚微愣,眼前的少年似乎和四師兄在這一刻重合,不是麵容上的重合,而是那種亦正亦邪,能笑著捅死你的那種感覺和靈魂上的重合。


    沒有記憶前的孟十五是幹淨純潔的,是正義的,是帶著少年人最純粹仗義的。即便有幾分小算盤和小心思,卻也不會這樣帶著點邪氣。


    其實北晚還不太理解,為何四師兄會把自己切片,但祁佑青卻知曉。


    他看著已經略有以前墨厭性格雛形的少年,心中無聲的重重呼出一口氣。


    坐在他麵前這個少年是墨厭自願保留下來的那一部分,保留了之前正麵情緒的一部分。


    而被墨厭拋棄了的那一部分魂魄,若是無人管製,很大概率將會漂浮遊蕩於整片大陸,自己找形體侵入,後成長為一方不可控製的邪物。


    麵對這個膽小到想要借此逃避的師弟,祁佑青選擇重新幫忙,將他再次完整的整合到一起。


    墨厭若是過了這道坎,以後修煉一途再無阻攔,前輩子吃完了這輩子所有的苦,自此之後平步青雲。


    若是沒有過這道坎,殘缺的魂魄,不喜自己的靈魂,時間長久下去,必然會自己消散於天地之間。


    祁佑青知曉墨厭慘,墨厭心裏難受。


    可修仙之人,誰又不是有屬於自己的心魔?死是可以一了百了,是可以結束自己的一切。


    但……墨厭真的就願意死嗎?


    祁佑青知道,墨厭並不想。


    或許在最初麵對母親身亡和自己修為盡失,墨厭真的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可隨著他的介入,到後來墨厭開始修煉月辭之力,這個念頭怕是已經弱了很多。


    若是真的願意死,他根本就不會在最後的關頭,將自己的魂魄分散。


    師門、師尊、師兄、師妹,終究已經在他心裏麵占據了絕大數,那樣一個在逆境中成長起來的少年,隻是因為太多苦難同時砸在了他身上,暫時有了逃避的心理而已。


    難道,家人隻是遇到暫時逃避的心理,就鼓勵他去死,死了就解脫了?


    那才是真的有病!


    活著,才是王道。


    “北晚,準備好,我要解開言靈術了。”祁佑青傳音入密,提醒著小姑娘要準備好。


    在小姑娘表示自己準備好之後,祁佑青掐斷了自己的言靈術。


    也就是那一瞬間,少年的聲音劈裏啪啦,連續不斷在耳邊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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