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這被關起來的是誰?”


    陸承業被下人抬著,晃晃悠悠出現在門口,上次他挨的打顯然很重,現在還下不了地,可一聽說陸英得罪了虞無疾,被關了一天都沒能出門,他即便是疼得齜牙咧嘴,也還是趕了過來。


    “阿姐,你也有今天啊?先前不是一直挑唆少師針對我嗎?怎麽,現在輪到你被人嫌惡了?你說你前幾天多威風啊,大伯母都得和你賠禮道歉,誰能想到今天就落到這般田地了。”


    他不敢靠陸英太近,剛好門口的守衛堵著門,看在他眼裏,仿佛是給自己的保護,他隔著守衛遙遙看著陸英,眉梢眼角都是喜色,“你說,你這算不算是和我搶家產的報應?要不這樣吧,你求求我,我替你和少師去求情,真說起來他肯定要給我幾分麵子,畢竟我可是爹唯一的兒子……”


    話音未落,有什麽東西就朝他砸了過去,他驚叫一聲,連忙縮了下脖子,竟誤打誤撞地躲了過去。


    月恒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房間裏衝了出來,看著他氣得渾身都在哆嗦。


    誰都可以來看陸英的熱鬧,但陸承業不行,他不配!


    陸英會經曆這種事,還不是因為陸承業在背後搗鬼?


    他搶了陸英的母親,還用那種下三爛的手段害他,是,他的確是被教訓了一頓,可比起陸英經曆的,那算什麽?


    她單打獨鬥長到這麽大,提心吊膽那麽久,好不容易遇見這麽一個人,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憑什麽?!


    她不服。


    “你怎麽有臉來這裏?!”


    她怒吼出聲,許是因為情緒太過激烈,短短一句話,聲音就變了調。


    金聲和玉振連忙拉住她,給她順氣,陸承業也認出了她,朝地上啐了一口:“瘋婆子,阿姐,你就是這麽調教下人的?”


    陸英起身,慢慢走了過去,陸承業話音立刻頓住,下意識揮了揮手,示意轎夫後退,直到陸英被門口的守衛攔住,他才重新找回了底氣。


    “阿姐現在可動不了我了。”


    “是嗎?”


    陸英冷冷看著他,“這般挑釁我,你可想過我萬一出去了,你有什麽下場?”


    陸承業渾身都疼起來,控製不住地一抖,但很快他就想起了什麽,得意揚揚地笑起來:“阿姐,你覺得你能出來,不會是指望著娘去給你求情吧?”


    他不說,陸英還沒想起來陸夫人。


    說起來也奇怪,陸家的人她今天幾乎全見過了,卻唯獨陸夫人沒露麵,按理說,她怎麽都要過問一下的。


    該不會,急病了吧?


    她心跳忽地一滯,刻意維持的冷靜也有幾分皸裂,但下一瞬陸承業就開了口——


    “爹把娘禁足了。”


    他眉梢飛揚,洋洋得意,“主意還是我出的,阿姐,你也別怪我,咱們家裏隻有娘和少師有些情分,能求人的機會不多,總不能糟蹋在你身上吧?”


    月恒氣的幾乎沒了理智,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她脫下鞋子就要砸,不要臉,不要臉!


    陸英才是陸夫人的親生孩子,憑什麽不能用她的人情,憑什麽說是糟蹋?


    陸承業這個王八蛋!


    見她氣得幾乎要瘋魔,金聲玉振慌忙將她架回了房間,然而麵對這樣的挑釁,陸英卻隻是笑了一聲,她不知道陸承業為什麽會這麽想,怎麽會覺得她會指望旁人來救她。


    她可沒有這個習慣,哪怕是她的生母,她也從來沒指望過。


    昨天之前,她的確有了點不切實際的幻想,但也不過是鏡花水月,空夢一場。


    “倒也好。”


    她低語一聲,陸承業沒聽清楚,不由探了下頭,襯著那弓起的腰背,活像隻王八。


    “你說什麽?”


    他渾然不覺,自顧自發問,陸英卻沒理會,她真切地放鬆下來,陸夫人隻是被關起來了,不是摔倒受傷,也不是急病了,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


    她掃了陸承業一眼:“你好好養傷,別等我出去教訓你的時候,你扛不住。”


    陸承業臉色瞬間白了下去,不自覺吞了下口水,片刻後才回神,壯著膽子開口:“嚇唬我沒用,誰不知道少師眼裏揉不得沙子?今天軍監和十幾個官員都被在城門口斬首了,你肯定是和他們有一腿所以才被關起來的,我就說你那些生意不幹淨……”


    “你說什麽?”


    冷淡的聲音自身後響起,陸承業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她生意不幹淨啊……”


    話音落下他才反應過來那聲音很耳熟,連忙扭頭看去,就瞧見虞無疾一身黑袍,立在夜色裏,瞧著殺氣騰騰,氣勢駭人。


    他渾身一抖:“少,少師……”


    虞無疾一腳將人從軟轎上踹了下來,他力氣用得極大,落地的瞬間,陸承業就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地麵泅出了一片血跡,陸承業翻滾著哀嚎,下人們被嚇得紛紛後退,卻根本不敢靠近分毫。


    虞無疾眉眼冷凝,一腳踩住了陸承業的心口,慘叫聲短暫的淒厲過後,逐漸微弱下去。


    “少師息怒!”


    陸父匆匆跑過來,匍匐在地求情,“承業什麽都不知道,陸英所作所為和他無關啊,她任憑您處置,請莫要遷怒承業。”


    虞無疾卻遲遲不肯鬆開,仿佛要這麽碾死他一樣。


    陸英抬眼看去,以往瞧見陸承業如此狼狽,她心情總要好幾分的,可今天,她卻半分歡喜也無,因為現在的陸承業,極有可能就是之後的她。


    她一路退到了廊下,將盒子緊緊抓在懷裏,這是她的籌碼,活命的希望。


    陸父哭嚎起來:“看在秀婉的份上,請少師饒他一回。”


    秀婉是陸夫人的閨名。


    大約是這句話觸動了虞無疾,他最終還是收回了腳,側頭朝院內看過來。


    隔著院門,兩人四目相對,那雙眼睛宛若一汪深潭,深不見底,寒氣逼人。


    陸英沒有退讓,可抓著盒子的手上,骨節一片森白。


    男人大步走了進來,陸英此時才發現,他不笑的時候,竟然如此駭人。


    她垂下眼睛,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愛之深,恨之切,這場談判裏,她不能出任何錯,她不能落得和宋知府一樣的下場。


    “少師,這是……”


    虞無疾抬手,打斷了她的話,陸英心口一涼,這莫不是連說話的機會都不想給她?


    她不死心地再次開口:“少師……”


    “成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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