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嘉平看著眼前的女孩兒。


    他和顧雅麗是經人介紹認識的,他在部隊時間長,其實兩人沒見過幾麵,大多數都是通過信件來了解對方。


    不過通過兩年多的通信聯係,他早已經把這個女孩當成自己未來的妻子。


    他受傷後,除了身體上的疼痛,心裏隻有不能和戰友們一起在訓練場上繼續摸爬滾打的遺憾。


    一點都不擔心父母親人會嫌棄他,會接受不了,但不會厭惡。


    也有極大的信心認為,這個溫柔善解人意的女孩會一如既往的對著他露出羞澀歡喜的笑容。


    然而他錯了。


    那雙仿佛會說的眼睛裏沒有心疼,沒有憐惜。


    此刻隻有滿滿的絕望和失落。


    趙嘉平鼻子酸酸的。


    這個女孩還能屬於他嗎?


    趙嘉平張開嘴,略帶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雅麗,這是真的,我確實是沒了一隻胳膊。


    而且我以後不能再去部隊了,已經辦了複員手續……”


    顧雅麗低下頭看著趙嘉平空空的袖管。


    他的話像是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那些美好的幻想沒有了,什麽營長夫人,什麽郎才女貌,通通都沒有了,嘉平哥現在是一個殘廢了……


    趙母從後麵走過來攬著顧雅麗的肩膀。


    強忍著傷心哽咽的說:“……雅麗,你放心,嘉平雖然受傷了,但隻是沒了一隻胳膊,不影響日常生活。


    而且他複員,部隊還給他安排好了工作,他有能力照顧好你的,你就放心吧。


    再說還有我們呢,我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


    胡月蓮的溫聲保證並沒有進入到顧雅麗的耳朵裏。


    現在的她聽不進別人的話,她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趙嘉平不僅當不了營長,還殘廢了,她要嫁給一個殘廢過一輩子。


    想到這兒,顧雅麗對著胡月蓮僵硬的笑了一下。


    “……趙嬸兒,我媽說讓我過來看看嘉平哥就回去,他剛回來,事情肯定很多,我就先不打擾了,回頭我再來看你們。”


    說完,顧雅麗又看了趙嘉平的斷臂一眼,就轉身出了門。


    胡月蓮怔愣的看著顧雅麗離開的背影,還沒反應過來她這是什麽意思,就聽見趙嘉平說:“媽,我先回屋去休息一會兒。”


    看著趙嘉平落寞的背影,胡月蓮的心頓時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的疼。


    她壓低了聲音怒氣衝衝的對趙國磊說:“顧雅麗這是什麽意思?她這是在嫌棄我兒子了?她憑什麽?我兒子不就是沒了一隻胳膊嗎?”


    說著說著眼淚又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我兒子多好的一個孩子,怎麽就這麽命苦,怎麽就偏偏他的胳膊斷了……她顧雅麗是個抱錯的孩子我都沒嫌棄她,她憑什麽嫌棄我的兒子?”


    趙國磊紅著眼眶用力的吸了一口煙,


    是啊,多好的孩子,怎麽就沒了胳膊呢……


    顧雅麗離開趙家,慌裏慌張的徑直往家跑去。


    快到家的時候在路上就碰到了剛出門,準備去炫耀的方玉荷。


    “雅麗,你怎麽回來了,幹嘛這麽慌張?你不是去嘉平家了嗎?”


    顧雅麗看了一眼四周,見到沒人,就拽著方玉荷的衣袖哭哭啼啼的說:“媽……嘉平哥他……他出事了……”


    方玉荷一愣,連忙拽住她。


    “出事?出什麽事了?營長沒當上?”


    顧雅麗抹著眼淚傷心欲絕的說:“他……他不僅沒當上營長,還……還沒了一隻胳膊,現在還辦理轉業了……”


    “什麽?”


    方玉荷大驚失色,回手用力的抓住顧雅麗的手臂。


    “怎麽會這樣?不是還有小汽車送他回來的嗎?”


    顧雅麗這才跟方玉荷說了來龍去脈。


    方玉荷咬著牙齒滿臉的不可置信,拉著顧雅麗就往家走。


    她們要回去好好商量一下……


    ************


    顧家的事情顧林萱一無所知。


    此時她正湊在一群婦女身邊認真的吃著瓜。


    經過幾天的努力,她通過親切的態度,爽朗的性格和擅長忽悠的小嘴兒。


    成功的打入了村裏的婦女群體。


    以王大娘為首,周圍的幾個大娘嬸子,對這個黑丫頭都很喜歡,完全是一副自己人的態度。


    有點什麽好戲都忘不了她。


    雖然她覺得自己已經白了很多,但是在她們眼裏依然是那個黑不溜秋的小黑丫頭。


    ……算了,黑就黑吧,又沒所謂。


    “……哎,你們聽說了沒?隔壁王家溝有個女知青讓人給帶走了,聽說她是資本家大小姐,讓住在一起的同屋發現,給舉報了。”


    “是嘛,我也聽說了,我還聽說那知青當初是隱瞞了身份才來下鄉的,她家裏人都被帶走了。”


    顧林萱興衝衝的掏出一把瓜子給她們一人分了幾顆。


    “……哎,可她既然都隱瞞身份了,怎麽還能被同屋發現?”


    “呦,萱丫頭,你還有這好玩意兒呢……哎,這咋還是帶著鹹滋味的?”


    王大娘接過瓜子撚起一顆放在嘴裏咂吧著滋味,順手把剩下的幾顆揣進了兜裏。


    其他幾個大娘也接了過來,也都隻嚐了一顆,剩下的跟王大娘一樣也都裝進了兜裏。


    顧林萱嘿嘿一笑。


    “我嘴饞,不愛吃那沒味兒的,炒的時候就放了點鹽,一直舍不得吃完,有時候抓上一小把嚐個味兒,解解饞。”


    旁邊的一個嬸子樂嗬嗬嚼著瓜子皮舍不得吐。


    一邊咂巴味兒一邊說:“別說哈,這吃著是比那平常的毛嗑要好吃的多。


    哎,萱丫頭,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家閨女嫁人,到時候你幫嬸子炒點這種帶味兒的咋樣?


    嬸子不白讓你幹,到時候給你安排個上席。”


    顧林萱揮揮手,哈哈一笑。


    “多大點事兒,不就炒個瓜子兒嘛……都交給我,也不用上席,到時候讓我去沾沾姐姐的喜氣就行。”


    周圍人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王大娘說:“……萱丫頭這嘴就是巧,啥好聽說啥,我家小翠能趕上你一半兒我也就不愁了。”


    “可不咋滴,我就愛聽萱丫頭說話,可我家那死丫頭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我都跟著上老火了,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一把瓜子完全讓一夥人歪了樓,從說八卦變成了顧林萱的個人表彰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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