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荷默然。


    她又何嚐不知道顧雅麗話裏的意思。


    可現在她又能怎麽辦?


    當初就是為了給未來的孫子找個有能力的靠山,才花了那麽多錢把親女兒送去了下鄉。


    現在一切都泡湯了,錢沒了,人也沒了。


    又沒有一個營長在等著給她當女婿,起碼嫁給趙嘉平還能換點彩禮回來。


    雅麗年紀也不小了,再拖下去,說不定連趙家這樣的人家都找不到了。


    她可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白養這個女兒這麽多年。


    “你說那麽多也沒用,現在又沒有什麽更好的人選供你挑選。


    ……你既然同意出嫁,那明天我就去趙家,讓他們上門提親。”


    早點把聘禮拿到手是正經。


    想到這個,她眼前又浮現出五百塊和顧林萱那個死丫頭。


    心裏又是一陣堵的慌。


    方玉荷麵上的難過表情,顧雅麗視而不見。


    反而垂下眼皮,擋住她眼裏算計的光芒。


    她放低聲音,小心翼翼的說道:“媽……有一個人,他比趙嘉平更適合當顧家的女婿。”


    方玉荷疑惑的看著顧雅麗。


    “誰?”


    顧雅麗慢慢的說出了一個人名。


    “鄭州慶”


    方玉荷一愣,微微皺起眉頭。


    “麵粉廠廠長的兒子?”


    “對,就是他。”


    看著顧雅麗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方玉荷忽然想到什麽,她立刻死死盯著顧雅麗。


    “你知道什麽?”


    顧雅攬住方玉荷的手臂,嘴角勾起一個隱秘的弧度。


    看到方玉荷有些急迫的樣子心裏一陣爽快。


    哼~你不是厲害嗎?怎麽提到這個就這麽緊張了。


    “媽,你先別急,我是你的女兒,不會害你們的,你聽我慢慢說。”


    方玉荷看著顧雅麗的臉表麵鎮定,心裏卻有些慌張。


    那件事隻有他們夫妻倆知道,連兩個兒子都沒告訴,雅麗是怎麽知道的?


    這時顧雅麗的聲音響起。


    “其實具體的我並不清楚,就是有一次你和爸談論起來的時候,我無意中聽到的。


    半年前,鄭廠長私賣廠裏麵粉的事被我爸發現了。


    後來鄭廠長為了堵住我爸的口,就把爸也拉了進去。”


    所以家裏才會在給顧林萱帶走那麽多錢的情況下,還有不少的存款。


    要知道,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除去開銷之外,可沒幾家能攢下上千塊的存款。


    方玉荷心一抖,雅麗果然知道這件事了。


    她連忙抓住顧雅麗手。


    “雅麗,這件事你跟誰說過?”


    要是傳出去,她家老顧肯定要蹲笆籬子,那這個家就完了啊!


    顧雅麗嫣然一笑。


    “媽,我又不是傻子,這種事我怎麽可能說出去。


    再說了,除了你們,我也無人可說啊。”


    方玉荷點點頭,雅麗這孩子從小就聰明,知道哪頭輕哪頭重。


    “那你剛才說的意思是……”


    “媽,你想,現在是沒出什麽事,鄭廠長還能帶著爸一起發財。


    可萬一哪天這事兒要是露了餡兒,鄭廠長極有可能把黑鍋全都推到爸的身上。


    到那時形勢比人強,爸就是有一百張嘴,他都說不清楚。


    可要是我成了鄭廠長的兒媳婦就不一樣了,他就是看在兒子的麵子上也不好對爸怎麽樣。


    我要是再生了孩子,鄭廠長更不可能讓自己孫子的外公去蹲笆籬子。”


    顧雅麗話音剛落,方玉荷的眼睛就是一亮,她怎麽沒想到。


    這樣不止能保住她男人的飯碗,又能找個廠長當親家。


    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可隨即她又有些為難,遲疑的說:“辦法是好辦法,可怎麽做才能讓鄭廠長同意這門婚事是個難題。”


    顧雅麗露出自信的微笑。


    “媽,我見過幾次鄭州慶,他……對我印象不錯。”


    原來隻是碰巧遇上,當時她還有當營長媳婦的可能。


    一個是自己有,一個是父親有,顯而易見她的決定會是什麽。


    可現在情況又不同,所以她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


    但這事兒還需要顧宇峰在後麵推上一把,要不然那個鄭廠長可能不會那麽容易就同意讓她進門的。


    “但是,雅麗,那個鄭州慶好像結過一次婚……”


    顧雅麗黯然的低下頭。


    “媽,為了讓你們沒有後顧之憂,這些我都不在乎。


    這些年要不是你們養著我,我都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就當是我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吧!”


    方玉荷一手握著顧雅麗的手,另一隻手捋了捋她的頭發。


    “好孩子,別這麽說,你是媽的好閨女,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們。


    不管是你,還是你的兩個哥哥,隻有你們相親相愛了,以後才不會被外人欺負。


    ……你放心,這事兒要是成了,媽不會虧待你的,指定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方玉荷心裏思量著,晚上等老顧下班,得趕緊跟他商量商量,看看這事兒應該怎麽做才好。


    並沒有發現,顧雅麗眼裏的不屑和鄙夷。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什麽風光?


    就差把我掃地出門了。


    這話連你親女兒都糊弄不過去,還想糊弄我?


    做夢去吧!


    ……


    顧雅麗不知道他們想出了什麽辦法,也不在乎他們是怎麽操作的。


    她隻知道一周後,她就和鄭周慶悄無聲息的定下了婚約。


    訂婚前她和趙嘉平見了一麵。


    麵對著有些消瘦的趙嘉平,顧雅麗心中無比遺憾。


    她其實是喜歡趙嘉平的。


    高大,威武,不僅有男子氣概對她也很體貼。


    原來還有那麽好的一個身份。


    就是可惜……


    “嘉平哥,你不要怪我,是爸媽他們逼我的,我也不想的,可我拗不過他們……對不起,嘉平哥,以後你一定會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女孩兒。”


    趙嘉平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看著眼前淚流滿麵的顧雅麗。


    他沒有感到意外,從他回來的第一天起,就預感到了這個結局。


    趙嘉平僅剩的一隻手用力的握成了拳。


    微風拂過,吹著他那條空蕩蕩的袖管輕揚著。


    片刻後,他淡淡的說了一句“祝你幸福”便轉身離開了這裏。


    還留下來幹什麽?


    哭著祈求她不要離開嗎?


    他趙嘉平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是沒了一條胳膊,他也曾是鐵骨錚錚的人民子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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