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王大娘一邊把一包洗幹淨了的尿布遞給羅小翠,一邊囑咐著。


    “小翠,我跟你說,到了醫院以後,有點眼力見,尿布啥的,你勤洗著點。


    他們什麽都不懂,也沒伺候過孩子……要不是家裏還有這一大家子,我就跟著過去了。”


    羅小翠翻了個白眼。


    “娘,我又不是七八歲的孩子,你都跟我說幾遍了,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你快別囉嗦了,牛車都到了,我要趕緊走了。”


    王大娘緊跟在羅小翠的後麵疾步往外走。


    “我也過去囑咐萱丫頭幾句去……她這又沒娘家媽,又沒個婆婆,還是第一次生孩子,心裏指不定有多慌呢。”


    明天就是顧林萱的預產期了,雖然她現在還沒什麽反應,但為了預防萬一,楚雲澤還是決定今天就去縣裏住院去。


    畢竟從村裏到縣裏就是坐牛車也要兩個小時,再加上懷著孕,更不能走太快,要是真的發動了,路上耽擱太久了。


    而顧林萱身邊就楚雲澤一個人,照顧一個產婦一個孩子,根本顧不過來。


    所以王大娘早就想好了,等顧林萱生的時候,要是在村裏,她們街坊四鄰的都能伸把手。


    要是去縣裏,就叫羅小翠跟著去陪產。


    因此等楚雲澤過來跟她提這個事兒的時候,她一口就答應了。


    小翠雖然沒生過孩子,但從小帶弟弟,又幫著照顧剛出生的侄子,她的經驗可比那兩個新手爹娘強的多了。


    等她們到的時候,楚雲澤已經把牛車收拾利索了。


    車板上先是鋪了一層厚厚的稻草,又在稻草上鋪了一床厚褥子。


    在車板角落處放著洗臉盆,熱水瓶,茶缸還有各種能用的上的生活用品。


    顧林萱也在楚雲澤的攙扶下從屋裏走了出來。


    後麵還跟著一條威武雄壯的大黑狗。


    王大娘連忙上前幾步,扶著顧林萱的另一隻胳膊。


    “慢點,慢點……你這馬上就要到日子了,走路啥的都得慢點。


    別看現在好像沒啥事,等到想生的時候,那也快,那肚子說疼就疼起來了。”


    說完又轉頭看向趕車的胡德祿。


    “德祿大哥,他們這一路也不趕時間,這牛車趕的慢點。”


    “放心吧,我這老把式還能不知道這個嗎?肯定趕的又快又穩。”


    羅小翠看王大娘一副操心的樣子,偷偷跟顧林萱吐槽。


    “看我娘那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生孩子呢。”


    耳尖的王大娘回手就嗔怪的拍了她一下。


    “都多大的姑娘了,怎麽張口就胡說八道呢?也不嫌害臊,這也就是宇翔不嫌棄你,要不然我都擔心你能不能嫁的出去了。”


    顧林萱扶著肚子輕笑。


    “果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要我說,哪裏是宇翔嫌棄小翠,應該說她們運氣好,是天生一對才是。”


    王大娘嗬嗬笑著給顧林萱蓋上被子。


    “是這話,是這話……你呀,去了醫院也不用害怕,有醫生在,有楚知青在,你就隻管聽話。


    人家那醫生都是有本事的,聽她們的準沒錯。”


    顧林萱握著王大娘的手,笑著說:“大娘,你放心吧,我不怕……小翠跟著我們你也不用擔心。”


    看著楚雲澤鎖好大門,跟著坐在前頭,王大娘連忙說:“不擔心不擔心,跟著你們我擔心個啥?


    行了,都收拾好了就走吧,這天也不早了,早點到了,也就能安心了。


    ……我給小翠那裏裝了一些幹淨的尿布,雖然是用過的,但都軟和的很,一點都不拉屁股。


    到時候你們自己看,要是準備的不夠,就拿出來用。”


    隨後看見站在牛車旁邊的小黑,詫異的問道:“小黑也跟你們一起去縣裏?……要不讓它去我家待幾天吧。”


    雖然這威風凜凜的大黑狗,她看著都膽顫,但總不能讓隻狗跟著去醫院吧?


    楚雲澤看了小黑一眼。


    笑著跟王大娘說:“不用,自從萱萱懷孕,它就寸步不離的守著,趕也趕不走。


    到了醫院再說吧,不行就送到宇翔那裏去。”


    “那也行,走吧走吧,路上慢著點兒……小翠,照顧好萱丫頭啊。”


    出村的路上,見到好幾波人,看見牛車都要停下來詢問一番。


    知道他們今天要去醫院,說什麽的都有。


    有說顧林萱矯情,好像誰沒生過似的,看看他們村有幾個因為生孩子去醫院的。


    哪個不是把接生婆找來,在自己家生,何苦花那個冤枉錢去。


    還有羨慕的,說人家就是命好,生個孩子還能提前住院,她們是沒那條件,要是有錢,她們也要享受享受去。


    這些酸言酸語,顧林萱是聽不到了。


    他們一路上顛顛簸簸晃悠了快三個小時才到了縣裏。


    三月的寒風還很刺骨,路邊也還有沒開化的冰霜。


    要不是楚雲澤提前灌了兩個點滴瓶子塞在顧林萱的腳底下,即使蓋著被子,顧林萱也暖不起來。


    到了醫院,楚雲澤先連人帶被子把顧林萱打橫抱了下來,送到醫院裏的長椅上後,才囑咐羅小翠在這裏陪著顧林萱,他去搬東西和辦理住院手續。


    連續跑了幾趟,東西都搬進醫院後,楚雲澤直接塞了五塊錢和二兩糧票給胡德祿。


    “大爺,我這兒實在走不開,就不陪您去吃飯了,這點錢和票您拿著,去飯店墊吧一口熱乎飯再回去吧。”


    胡德祿忙擺著手拒絕道:“你這是幹啥,又不是多大的事,自己隊裏人用車,把牛喂飽就行,哪兒用的著這麽多錢。


    就是供飯,那有個三毛五毛的買兩個饅頭就是頂好的了,你快拿回去。”


    牛車是隊裏的公有財產,平時地裏不忙的時候,也不會白養著它,像平時集體去縣裏,會收點路費。


    要是私人用牛車,那給的就要多些,再加上路途遠,怎麽也要供趕車的一頓飯。


    隻不過這飯吃什麽就沒個定數了。


    有錢的請胡大爺吃碗麵,沒錢的給兩個窩窩頭也正常。


    可沒人像楚雲澤這麽大手筆,一出手就是五塊錢。


    胡德祿一個年紀大的,哪兒能撕吧過楚雲澤,硬是讓他把錢塞進了口袋裏。


    “大爺,您就別跟我客氣了,等回去的時候,還得麻煩您來接一趟呢……您快拿著,我媳婦還在裏麵等著,我就先進去了,您回去的時候也慢著點兒。”


    說完,楚雲澤轉身就朝著醫院裏麵走去。


    胡德祿抬抬手,再看看擋在醫院門口的牛車,無奈隻好護住自己的口袋回到牛車上。


    準備等著回頭再把錢還給楚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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