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幽篁他們一路南下,經過了陸路之後,轉而走水道,這群人中有尊貴的太子,還有地位二品以上的大官,所以這所選的船隻並不普通,太子和其隨從登上其中的頭船,這能被榮選為頭船也是有講究的,在曆屆賽龍舟比賽中都是佼佼,奪下了第一的寶座。


    風幽篁本想上第二艘船,和那位江公子呆在一起,卻不曾想太子把他們二位都叫到了頭船之上。


    其後還有兩條稍小一點的船,跟在他們這艘頭船身後,都是一些隨從和護衛,風幽篁站在船頭,風不是很大,吹得人很舒服。


    太子站在身邊,風幽篁開口,“明天就要到鄭州了,聽說那邊要熱多了,我們在海上還沒有那麽深刻的感受,估計下了岸就不一樣了。”


    “雖然帶了許多物資,但也不知道那邊的具體情況,我擔心會不夠啊!”太子頗為沉重。


    “有時候,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等到了那邊的地界以後,因地製宜,看能不能產出什麽新的糧食,我作為戶部之首,對於農業上的事情,畢竟了解的比較透徹,太子這一點可以放心,聖上讓我協助您,是為了讓您無後顧之憂的。”


    這時,江齊嶽也走上船頭,給太子披了一件披風,體貼的站在他們身後側。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太子也問了江齊嶽同樣的問題,讓他手下的門客來作答。


    在決勝科考的路上,江齊嶽名落孫山,而風幽篁卻是榜上有名,成為狀元,兩人才學可見一斑,這本沒有可以比較的地方,偏偏太子卻把二人放在一塊比較,也不知道是什麽用心。


    江齊嶽書生意氣,以手執禮,“殿下,我們帶來的糧食總有用完的一天,到那時候,如果等後方把糧食運過來,一定是來不及的。聽說鄭州也是富貴之鄉,當地的產量曾經是長安的兩倍還多,隻不過這兩年幹旱才導致的這種情況,所以我相信當地人一定還會有其他的辦法,到時候向他們討教經驗,不僅能夠融入民生,還能幫他們解決實際的問題,殿下的威望便會更好了。”


    鳳幽篁微微一笑,不得不佩服這位江公子的口才。


    他一番話說的極為漂亮,和他傳達的意思差不多,但是身為門客的緣故,卻要處處站在主子的角度上為他盡心打點,這樣的人落榜實在是可惜了。


    像他這樣圓滑的人,在官場上一定是如魚得水,風幽篁感歎他生不逢時,如果他是現代人的話,自己都可以創業當領導了,何必默默無聞的當一位門客呢。


    不過風幽篁不知道的是,這江齊嶽可不是一般的門客,他是信德王推到太子身邊的人,君淩也沒想到自己的王叔會把自己人指派到他身邊,本是想拒絕的,可信德王卻擔心他第一次出差辦公,會有許多不懂之處,有人在旁邊指導他會方便許多,這也算是王叔的一番好意,太子便接受了,在外人麵前稱他為自己的門客。


    此番太子聽到他的一番言論,便暗暗比較起來。


    這聖上指派給自己的人和王叔指派給自己的人,都是旗鼓相當的厲害,竟然不分伯仲,不得不說是得了兩個好人才,如果把他們真正的收為己用,對他以後穩固君主之位更有裨益。


    想到此,君淩誇獎起兩人道,“江山代有人才出,而我如今身邊就有兩位,可真是我的一大幸事。”


    鳳幽篁和江齊嶽相互對視一眼,紛紛回禮,“太子謬讚了!”


    靠近岸邊的時候,已臨近傍晚,不遠處的鼓聲響起,已近巳時了,所謂晨鍾暮鼓,不遠處就是一座有著上千年古韻的寺廟,在這晚霞和黑夜的交替之中,有一種古樸莊重的嚴肅之感。


    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和尚正巧從岸邊走過,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眼皮也耷拉著,嘴唇已經幹裂的起皮了,太子正要派人上前查看,江齊嶽上前一步,已經向那位老者開了口。


    “老和尚,你可是那前方寺廟中的人,不知可否帶路,讓我們在寺廟中暫且安度一晚?”


    老和尚沒有抬眼,而是伸出顫顫巍巍的手,一把抓住了江齊嶽的手腕,祈求道,“能給我點吃的和喝的嘛?”


    江齊嶽就要解開自己的背囊,風幽篁攔在他麵前,質問著老和尚,“這江水都清澈的很,你為什麽不匍匐著去喝那些水呢,反而要向我們討水喝?”


    “你們是外地來的不知道,我們這大片的區域已經受瘟疫的感染,水源早已被破壞了,誰還敢亂喝外麵的東西,老曾勸你們打道回府,不要有命進沒命出了。”


    有幾個士兵正匍匐著在岸邊洗臉,甚至還想嚐一嚐河水的味道,聽完這話,立馬去旁嘔吐著準備吐出來,君淩臉色一變,沒想到情況變得這麽糟糕了。


    他們如今還隻是在城外,沒有進到城中去,於是君淩決定先派幾個人到城中打探,他們暫時前往前方的寺廟暫住一宿。


    老和尚得到一些吃的,充了饑之後才感謝的對他們阿彌陀佛,道,“今日化緣,本一無所獲,遇到了你們幾位好心的好施主,以往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到後來親見知識,有個入處,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了。”


    大家對禪道不是很了解,覺得他在神神叨叨的胡言亂語,唯有風幽篁明白他的意思,那所謂清楚明白的東西也不是事情的全貌,不過是以管窺豹,自以為是。


    風幽篁說道,“老丈,看來你還是沒有參透玄機。這見山隻是山,見水隻是水,何必想的那麽複雜呢?”


    老和尚迷茫的眼神逐漸清明,仿佛頓悟一般,“這位施主,果然是有大智慧啊!”


    其實鳳幽篁很想說,如果你來我們現代一趟,那豈不是見到每個人都會說你有大智慧了?


    跟他討論黑格爾講辯證法的“否定之否定”規律,很容易看這個“三段論”,可惜這老和尚不認識他。參禪這麽多年,思想卻變得狹隘了。


    一行人走進寺廟,才發現這裏已經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人了,難道這裏隻住了這個老和尚,那麽其他僧人呢?


    老和尚似是看出了他們心中疑惑,主動為他們解答,“如今人們食不果腹,寺廟哪來的香油錢供奉?許多人吃不飽穿不暖,即使出家,也過不下去,便都各奔東西,找自己的前程去了。”


    “那老丈你為何還留在這兒呢?”風幽篁看著老和尚,打破砂鍋問到底。


    “老衲也是在等有緣人,如今你們不是來了嗎?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寺廟裏無人打理,角落處都有許多的蜘蛛網,有幾間門一推開來都是灰塵,太子自然不會動手,吩咐手下人去做,風幽篁和江齊嶽也著手準備晚餐,這原本清清冷冷快要衰敗的寺廟快便有了煙火氣。


    寺廟的名字倒是起的不錯,名叫落霞寺,這裏到處都是髒兮兮的,隻有大殿中央的那座佛像卻是被打理的很好,顯示這寺主用了心,自己都窮困潦倒了,還不忘記這座虛有其表的佛像。


    不知不覺,風幽篁想起了蘇軾作的一首詩,輕聲念了出來,“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還來別無事,廬山煙雨浙江潮。”


    人所追求的不過是一個求不得,是心裏的幻象,得到了又能如何?沒有驚奇,沒有驚心動魄,也就是“廬山煙雨浙江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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