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衡山頂部,狐齋宮和琪亞娜還有白晶晶撐著油紙傘看著下方的喪葬隊伍默然不語。


    “人百年一世,每次看到相識之人去世總是忍不住嗟歎。”狐齋宮緩緩說道,三女中最擔心這一點的就是她,這也是她刻意回避的問題,她已經活了兩千餘歲,妖怪壽命又如何與神明相比?


    琪亞娜抿了抿嘴,曾經看到這種事情她總是無動於衷,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卻有著不一樣的感觸,一種說不上來的窒息讓她輕輕撫摸心髒的位置:“我不明白......”


    她的聲音有些飄忽,伴隨著蒙蒙細雨消失在了天衡山頂部。這種感覺,讓她不太舒服。


    葬禮進行的很順利,或者說胡桃的安排讓鍾離和往生堂的老人都挑不出毛病來,胡桃在整個喪葬隊伍中也沒有做出失禮的舉動。


    返回往生堂之後,胡桃送走了參加這次葬禮的朋友和工作人員,伴隨著往生堂大門的關閉,整個往生堂變得異常地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往生堂中重新傳來鞋子踩在地麵的聲音,輕柔、疲憊卻充滿了眷戀。


    胡桃沒有說話,她的腳步沒有踉蹌,她的麵龐籠罩在陰影之中,借助忽明忽暗的光線,能夠看到幾道折射的光芒,最後她在堂主的辦公室前停了下來,衣服摩挲的聲音響起,她抱著膝蓋坐在了辦公室前,直到萬籟俱寂,她才輕輕地抽泣起來。


    沒有人知道她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態為自己的爺爺操辦喪事,堂中的老人隻看到了她出色的能力,卻對她經曆的痛苦並不在意。


    不知過了多久,胡桃才停止了抽泣,抬頭看向了透過窗戶照進往生堂的月光:“爺爺說過,從無妄坡一直向前,就能抵達生與死的邊界,那裏能看到去世之人的靈魂,爺爺一定會在那。”她的眼中閃爍著光輝。


    一道小巧的身影翻出了往生堂,沒人注意的陰影角落,一道月光照亮了那個人的衣服,月白色的長袍上繡著蓮花。


    “你不再等等嗎?”


    “嗬嗬嗬,小桃已經長大了。”


    “......”


    “......”


    “小桃就交給你和鍾離客卿了。”


    “不必多言。”


    “鍾離客卿!”第二天一早,胡桃的消失讓堂中的老人多有不滿,找到了在辦公室喝茶的鍾離就要說上兩句。


    “老堂主有一份來自遠方的委托尚未完成,胡堂主已經前去接洽了。”鍾離平靜的瞳孔讓老人們的話語戛然而止,誰又知道鍾離是在掩飾什麽呢?


    兩天兩夜的趕路,胡桃踉踉蹌蹌地來到了無妄坡,兩側時不時閃過一道幽光,仿佛在為她指引前進的路。


    到了這裏能前進的路幾乎難以辨認,即使是周圍的村民也鮮有人來此,雜草將路遮掩得難以辨認,隱藏在雜草中的荊棘會悄然劃破她柔嫩的皮膚,注意力不在這裏的胡桃沒有感覺到身上淺淺的疼痛,她隻想盡快地趕到那個地方,或許......


    幽靜的小道終於走到了盡頭,成功來到邊界的胡桃卻沒能尋到爺爺。往來幽魂無數,或行色匆匆,或神色怨憎,沒有一人與爺爺相似。


    幽藍的光芒打量著這個生死邊界的闖入者,卻沒有幽魂主動上前和胡桃說話,因為小姑娘的命格實在是太硬了。


    連續奔走兩天的胡桃,掠過幾道閃爍的幽魂,最後終於忍受不住,靠著牆壁緩緩坐了下來,懷中抱著的是那頂乾坤泰卦帽。


    “哎~”道愚從深處走了出來,將一個壇子輕輕地蓋在她的身上,即使往生堂傳人有著恐怖的陽氣也經不起如此消耗折騰。


    “可惜,若是再早一天。”周圍的幽魂無不嗟歎,即使是不會徘徊在陰陽邊界的往生堂堂主,竟然也會在這裏停留。


    “曆來往生堂堂主,無不是生性豁達之輩,”道愚緩緩說道,像是在解釋給那些幽魂聽:


    “他們的後輩也應該具備這種品質,但是真正能夠看透生死的,七十六代中也鮮有人能夠做到。是人,就有牽掛,了卻牽掛,也是往生事,因此,每一任堂主都不會在此逗留。”


    “這個小姑娘是老胡頭的乖孫女吧?在她小時候見過她一麵,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


    一個老婆婆看著麵前陷入睡眠的胡桃,“這倔強的性子倒是與他那爺爺有些相似。”


    道愚沒有搭腔,現在的胡桃還沒有神之眼,一路趕到這裏來還真是為難她了,自己也是盡量處理了路途中比較致命的魔物,比如在無妄坡遊蕩的遺跡獵者和丘丘岩盔王。


    胡桃幽幽轉醒,周圍依舊是那副模樣,陰森卻充滿著親近的氣息。


    夜深露重,四周隻有幾條落單亡魂拍著手掌笑話她:“傻姑娘,老胡頭哪會在這兒啊?怕是異想天開,才到這兒來尋你家的人!”


    “你們胡說,爺爺可是最疼愛我了!”說著氣憤地胡桃將那四個遊蕩的孤魂趕到了一邊,你又不是我的爺爺,怎麽會知道他會不會在這裏等我來呢?


    遠處的老人歎息了一聲,卻不想現身,時間到了她自然會回去,可憐的傻姑娘還沒有注意到她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做過了處理,如此固執也不怕壞了身子。


    那個年輕人也不知是何人竟然能夠進入生死邊界,不是岩王帝君也是某位能力出眾的仙人。


    日複一日的等待還是沒有等到爺爺的出現,幹糧逐日減少,飲水幾乎見底,一聲悠長的歎息之後,卻是一名從未謀麵的老婦人來到了她的身前:


    “你這頑固模樣,倒是像極了老胡頭。隻可惜,往生堂曆代堂主絕不會在此徘徊。你家祖祖輩輩都是坦率地活,坦率地走。所以回去吧——回到你原本的地方。世間有太多的風景需要你去看,也有太多的人等著與你相遇,苦苦的等待換來一場空夢。”


    “老奶奶,你可是我的親人?”胡桃急忙叫住了那個老婦。


    老婦人隻是笑了笑,沒有對胡桃多說什麽:“回去吧,你爺爺他已經走了。”


    “那你可還有未曾了卻的心願?”胡桃大聲問道,這是近些日子唯一與她交談的幽魂。


    “了了,了了。”老婦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遙遠的地方。


    胡桃疑惑之餘竟有一絲釋懷之感:爺爺遲遲沒有露麵,是早已越過邊界,去了應至之地。


    爺爺一生磊落,身後並無憾事,自己又何必將他的離開視為一種遺憾?


    胡桃想明白了很多東西,念頭通達了許多,對著老婦人離去的背影三拜行禮,這才一笑了之,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奇怪的是,幽靜的小路上竟有蝴蝶起舞,縈繞在胡桃身側,火紅的顏色似乎是要將她的長發渲染,伴隨著她的跑動,白色的蝴蝶四散著向旁邊飛去,胡桃像是故意在戲弄這些聚集的蝴蝶一般,隨著她身影的出現,總有一片蝴蝶消失不見。


    小小的鬼魂突然出現在胡桃身側,吼叫著想要嚇唬胡桃,卻不料反被胡桃抓住了小尾巴:“我就說你這個小家夥跑哪裏去了,現在被我抓到了吧?嘻嘻!”


    她的梅花眼中也有了火紅一般的顏色,其中的眼淚和哀傷已經消失不見,她又回到了那個古靈精怪的模樣。


    來時月色幽遠,回程時已晨光大作。


    胡桃走在路上,回想起爺爺從前常說的話——“生於生時,亡於亡刻。遵從自心,盡人之事。”


    到家時逢正午,胡桃翻牆入後院,鑽進臥房整理行囊。


    水食耗盡、掏得空空的背包中,不知何時,悄然多了一枚流光溢彩的神之眼。


    在火紅色纏繞在她手中平平無奇的燒火棍上時,那隻燒火棍竟然樣貌大變,變成了如同鳳凰一般的顏色,輔有如雲般的雕花,槍身上流動著火焰的紋路——護摩之杖,往生堂世代傳承之物。


    “哎呀,原來是這麽個好東西。”胡桃訝然地看著手中的長槍,將神之眼和護摩之杖收好。


    “新的一天要開始了!”胡桃朝著太陽伸了個懶腰,低頭時這才注意到腿上的紗布。


    “鍾離客卿!”胡桃再次風風火火地衝進了辦公室中,原本在喝茶的鍾離差點沒有拿穩手中的茶杯,不過他卻笑了,那個熟悉的小姑娘回來了,“道愚客卿哪裏去了?我有事找他。”


    鍾離的笑容逐漸僵硬,他想起來早上道愚剛到往生堂時那一通幽靈電話,來自至冬的巴納巴斯,“咳,道愚客卿他一向忙碌,若是找他怕是要等上幾天。”


    他笑容逐漸僵硬的原因是......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你啦!”胡桃的目光看向了鍾離,嗯,麻煩的一天。


    “聽聞蓮參加了一屆凡人的葬禮,還真是稀奇。”至冬的前殿,巴納巴斯的生日盛宴,道愚沒有等到胡桃回來,反而等到了巴納巴斯的幽靈電話,他這才想起來這是巴納巴斯的生日盛宴,作為執行官是要給巴納巴斯獻上禮物的,雖然巴納巴斯不會在意就是了。


    “為了參加葬禮,遺漏了女皇陛下的盛宴才是罪不可恕的事情。”公雞半月光的鏡片折射出他淩厲的神情,“富人的禮物被劫,同樣是令人恥笑的失敗。”


    “市長大人言辭還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富人無奈地笑道,“璃月是最為古老的國度,能有這樣的實力並不奇怪。”


    “喂喂,在高潔的女皇陛下的生日宴會上吵起來可不是什麽明智的事情,這讓我懷疑你們對於女皇的忠誠。”


    達達利亞的長袍隨著他的動作抖動,隨身攜帶的武器也被放在了外麵,所有參加宴會的執行官都不被允許攜帶武器。


    “你們一如既往的有活力呢~”哥倫比婭歌唱著說道,“不妨來玩個遊戲?”


    哥倫比婭手中的書依舊是倒立的,似乎是堅持隻有這樣才能將一本書的知識全部記下來。


    “哼~夠了,公雞。”隊長長出一口冷氣,聲音沉悶,即使是準備好的美食出現在餐桌上,他也不曾想過要摘下麵具。


    “隊長,女皇陛下的盛宴你都不卸下麵具,我非常好奇麵具之後會是一張怎樣硬漢的臉。”道愚對著木偶點點頭,緩步來到了隊長麵前。


    “你不會想知道的。”隊長冷冷地拒絕了道愚的提議。“肅靜。”醜角走上前來,製止了整個前殿的聲音,“讓我們恭迎女皇陛下的來臨。”


    瘋狂的博士也顯得謙虛了許多,哥倫比婭一首撫胸,微微低頭,木偶的製造物的身子一矮,男性執行官和博士的動作都差不多,女性執行官行禮方式也大多相似。


    伴隨著高跟鞋的聲音從宮殿深處傳來,巴納巴斯的身影出現在了至冬宮的大殿中,整個前殿變得靜謐,安逸。


    “高潔的冰之女皇,屬於舊神的時代已經過去,我們即將創造一個無垢的新世界。”


    “神之心,我們將用它們作為新世界的禮花。”


    盛宴結束之後,道愚跟隨者巴納巴斯漫步在至冬宮之中。


    “你去參加了胡堂主的葬禮?”巴納巴斯的聲音聽不出她的情緒,不過似乎是被勾引起了某些回憶。


    “珂賽特,我很抱歉,沒有趕上他的葬禮。”道愚環住了巴納巴斯纖細的腰肢,讓她能夠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作為曾經執掌至冬的首席,珂賽特無疑做到了一個大臣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可無論是道愚還是巴納巴斯,他們都沒有機會參加這個老人的葬禮。


    “今天是我的生日,哥哥,你記得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責怪自己,這毫無邏輯的前後實在是讓人難以捉摸。


    “今晚,留下來好麽?我知道今天不該我的。”巴納巴斯的目光被她的長發遮蓋,看不清她的神色。


    “當然,我的壽星。”道愚將腦袋埋在了巴納巴斯的肩膀處,今年過後巴納巴斯可能會比以往更加忙碌,距離旅行者降臨以及沒聲幾年了。


    巴納巴斯嘴角揚起一抹微笑,目光看向了遠處的狐齋宮和琪亞娜,三女的目光在空中交匯,而後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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