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橋蕤其人,史料記載其實不多。


    但秦瑱卻記得清楚,橋蕤凡是出場,就是與張勳一道。


    袁術初定淮南之時,便任張勳、橋蕤為將。


    其後孫策在袁術麾下南征北戰,也是此二人對孫策極為敬服,也因此記載,故有人推斷橋蕤便是二橋之父。


    但這不是秦瑱在意的,他在意的是在記憶之中,橋蕤曾經被呂布擒獲,卻又放其歸去。


    回到了袁術麾下之後,再度被委以重任,與張勳共守陳國,最終被曹操擊敗斬殺!


    從記憶來看,橋蕤有三個特點,第一,一直是張勳的副手,第二,並非輕易投降之人,第三,敬重英雄!


    而這三個特點,也是秦瑱準備勸降橋蕤的原因。


    一則,其是副手,沒有太多顧慮。


    二則,被俘虜尚未投降,勸降之後,忠誠度有一定保證!


    三則,敬重英雄,可以進行言語誘導,讓劉備上場!


    無非就是放嘴炮而已,秦瑱還是有點自信的。


    因此,在來到了橋蕤關押的營帳之外,他就對劉備道:


    “明公止步,翼德隨我入內即可!”


    劉備點頭,索性停在了帳外,讓張飛跟著秦瑱入帳。


    不得不說,老劉對待俘虜敵將,待遇還是不錯的,除了上身被繩索綁住之外,都是單人單間。


    剛一入內,就見一將正坐在榻上,一臉憤怒的看著他們,若非嘴被塞著,恐怕要直接開口輸出了。


    顯然,剛才營外的動靜,都被其聽在了耳內。


    看著橋蕤這幅模樣,秦瑱就想笑,回頭問道:


    “翼德這是何故,為何堵住將軍之口?”


    張飛一聽,便努嘴道:


    “軍師有所不知,此人言語甚利,若不堵住其口,怕是我等不得安寧!”


    他這話一出口,橋蕤就瞪大了眼睛,嗚嗚直叫,憋得臉色通紅。


    秦瑱見其憋得難受,即開口道:


    “且將其放開,將軍乃大將,豈可如此待之!”


    張飛見此,皺眉道:


    “就是怕放開了此人,觸怒了軍師!”


    “這又何妨?”


    見張飛不願,秦瑱索性徑直上前,邊走邊道:


    “素聞橋將軍乃義士!”


    “我等若是善待,將軍必不會惡語相向!”


    走到了橋蕤麵前,他直接除下了其嘴裏堵塞之物,又對其笑道:


    “是吧,橋將軍?”


    橋蕤本來是要罵人的,結果被秦瑱這麽一說,反而不好開口。


    義士在這個時代,可是極高的讚譽。


    他若是罵了,豈不是在罵自己無義?


    一時嘴上雖然得閑,話卻說不出口,隻是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似不願聽秦瑱之言。


    可秦瑱卻是笑容一盛道:


    “將軍何故一言不發?”


    聽到這話,橋蕤就扭過頭來瞪著他,嘴唇動了動,想要輸出,卻還是忍了下來,沉聲道:


    “敗軍之將,無話可說!”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何必在此裝模作樣?”


    他一說完,秦瑱還未說話,張飛便怒喝道:


    “大膽,豈敢對軍師無禮?”


    橋蕤聞言,自是怒視張飛,秦瑱卻回頭笑道:


    “翼德不可如此!”


    “將軍定是不甘此敗,方才如此!”


    他又回頭看向橋蕤道:


    “不知在下所言可是將軍所想?”


    橋蕤一聽,當即傲然道:


    “若非爾等奸計說服楊奉等逆賊,我軍又如何會敗?”


    “如此兵敗,誰能心服?”


    他這一說,張飛頓時就不悅了,大喝道:


    “豈有此理,狂妄之徒,分明俺將你擒來,卻不心服!”


    “有膽我放你出去,你我單挑一場,看你能否得勝?”


    被張飛這麽一喝,橋蕤卻冷笑道:


    “為將之人,豈可逞匹夫之勇,單挑我雖非汝對手,但兩軍相爭,吾未必會輸!”


    張飛本就自持勇力,那想遇到這種不以勇力論事之人,一時惱怒不已。


    秦瑱見此,便對張飛道:


    “翼德不可如此,橋將軍所言不差。”


    “兩軍相爭,確實不可逞匹夫之勇,有如西楚霸王,勇力冠絕當世,不一樣為人所擒?”


    “可見為將之人,當以大局為重,切不可自持勇力,以身犯險!”


    張飛曆來是不喜這類言語的,但方才被秦瑱一番教育,此時也不反駁,隻是點頭稱是。


    橋蕤見秦瑱教訓張飛,神色越發得意,可嘴上卻道:


    “張飛雖錯,卻也擒來我!”


    “汝是何人,豈可空言?”


    “吾知汝定是前來勸降,欲以言語討好,然則吾不降便是不降,任你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降!”


    聽著這話,秦瑱回過了頭來,對橋蕤一笑道:


    “看來將軍當真一心求死,也罷,來人,取一柄短劍來!”


    帳外衛士聞之,急忙取來一把短劍入帳。


    張飛見之,不由一奇,心想秦瑱不是要勸降麽,難道準備放棄了?


    而橋蕤一聽秦瑱這話,頓時一驚道:


    “汝真要殺我?”


    秦瑱接過短劍,微微一笑道:


    “莫非將軍怕了?”


    橋蕤一聽,眉頭一皺:


    “大丈夫一言九鼎,要殺便殺,但皺一個眉頭,我橋蕤便枉生為人!”


    “如此便是,將軍即說任我處置,又有何問也?”


    秦瑱拿著短劍,一步一步朝著橋蕤走來。


    橋蕤見其如此,心中自是驚訝,這年輕人看似文質彬彬,不想如此歹毒,竟想要手刃於他?


    他是不怕砍頭,因為砍頭一下就過去了,但要是秦瑱用短劍一劍劍刺,那他還是肝顫!


    不過他話都說出去了,自然不能反悔,隻能閉著眼睛等待。


    隻聽對方一步步走到他麵前,卻是遲遲不動。


    人都是有求生欲的,尤其是在即將麵對死亡之時,求生欲會將時間不斷拉長。


    聽著對方遲遲沒有動作,饒是橋蕤也不禁咽了咽口水。


    張飛看著,亦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因為他能看到秦瑱提著劍,正在來回在橋蕤脖子上比劃,似乎是在思考何處下刀為好。


    他殺人也不算少,可這麽殺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很難想象,秦瑱要是把劍突然刺進橋蕤的胸膛,會是什麽景象。


    他就這麽看著,橋蕤也就這麽聽著,秦瑱卻是遲遲不動,不斷拿著短劍看來看去。


    終於,橋蕤忍不住了,睜開眼來怒喝道:


    “要殺便殺,何故如此?”


    一睜眼見,他便看到秦瑱一張帥臉上的糾結之色,隨後就見對方道:


    “倒不是欲折磨將軍,隻是想到螻蟻尚且偷生,將軍堂堂七尺之軀,父母生養,當真一心求死?”


    聽得秦瑱提起父母生養,橋蕤神色就是一黯。


    突然響起了自己父母模樣,不由歎息道:


    “是我對不住父母養育之恩,若至黃泉,必先告罪!”


    “原來將軍雙親已逝!”


    秦瑱目露痛惜之色道:


    “若是如此,至於黃泉,若二老問是何人殺之,又是死於何故,將軍如何答之?”


    “恐怕二老不知當今形勢,隻知大漢有天子,未曾問袁氏有稱帝也!”


    “將軍本為漢臣,今卻為逆賊所用,但叫泉下列祖列宗知曉,該當如何交代?”


    “若以逆賊稱之,將軍又是為主盡忠而死,若說將軍乃忠臣,又叛大漢四百年國恩,當真不知如何是好!”


    橋蕤聽之,麵色糾結,嘴唇蠕動,說不出話來。


    東漢末年,輪回的概念還未普及,在古人眼裏,人死去之後,都會抵達地府。


    也就是說,在古人眼裏,死去是要麵對列祖列宗的。


    秦瑱要是說什麽大義之言,橋蕤必然嗤之以鼻,可若是提到死後之事,他可就沒話可說了。


    就如秦瑱說的這般,他要是死了,去了下麵,如何應對祖宗?


    他橋式雖非望族,祖上卻也闊綽過。


    現在要是死了,他該怎麽和祖上交代?


    難道說自己跟著袁家篡逆,兵敗被殺?


    往上數三代還好,可再往上數個七八代,誰知道袁家在什麽地方?


    大漢立朝四百年,袁家崛起才多久?


    一時間,橋蕤變得猶豫了起來。


    而秦瑱見狀,心知時機差不多了,便用短劍直接挑斷了橋蕤身上的繩索。


    橋蕤正在思考,隻覺身上陡然一鬆,又抬頭驚訝道:


    “汝這又是何故?”


    秦瑱見之,正色道:


    “我見將軍如此,不忍殺之,免得日後下去反被責難!”


    “再者,我等本為漢臣,今天下大亂,當以匡扶漢室為重,豈可自相殘殺。”


    “若將軍若願赴死,請自便,我手上不願沾義士之血!”


    說罷,他一把就將劍插到了茅草榻上道:


    “請將軍赴死!”


    完事,便自顧自的朝身後行來。


    張飛看著秦瑱的操作,一時目瞪口呆,他從未見過這種勸降方式。


    先把人家說得不想死,又請人家赴死!


    這個操作,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這下可是讓橋蕤騎虎難下了!


    而正如他所想一般,橋蕤經得方才一陣言語,已經打消了就這麽死去的念頭,此時看著長劍,一時就陷入了糾結之中。


    你說死吧,下去沒法交代,你說不死吧,氣氛又被他烘托到這兒了。


    但想了一會兒,他還是拔出了短劍,不管怎樣,麵子還是更重要。


    可這時,卻聽帳外傳來一聲道:


    “將軍不可如此!”


    話音之中,劉備已經快步行入帳內。


    看著劉備,橋蕤即是一愣道:


    “劉使君?”


    “使君怎麽來了?”


    他對劉備印象還是不錯的,不至於像對張飛一樣。


    劉備見之,急忙上前道:


    “將軍自是不知,備在外聽將軍赴死,心如火焚!”


    “將軍如此義士,豈可身死於此?”


    他一把奪過了橋蕤手上短劍:


    “將軍若不願降,要去便去,我軍必不殺之,隻是還望將軍以大事為重,日後切莫再與我軍為難就是!”


    “袁公路行此篡逆之事,屬實不值得將軍如此效力!”


    聽著劉備之言,橋蕤頓覺心中一陣動容,暗道劉備仁義!


    不僅不殺,還欲放他,他若回去,日後還有何顏麵與之為敵?


    念及以往在袁術麾下所為之事,便覺萬分不該。


    心想袁術即是逆賊,自己無顏麵對列祖列宗,若投劉備匡扶漢室,料想先祖泉下有知,必然欣慰。


    想到這裏,他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沉聲道:


    “明公如此待我,蕤若就此離去,非人哉!”


    “我願降之,還望明公收留!”


    眼見橋蕤下跪歸降,劉備不由眼睛一亮,下意識就朝秦瑱一看。


    他本來都不報希望了,沒想到秦瑱居然硬生生給橋蕤給說降了!


    而秦瑱看著劉備眼神,卻是微微一笑,不發一言。


    大漢魅魔豈是開玩笑的,隻要能讓其破防,劉備一上場,那就沒有勸降不了的人。


    可算沒白費他一番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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