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郡,涇縣,此地位於丹陽郡治宛陵西南方向,乃是長江中下遊平原與南邊山區的交界地。


    縣城立於群山之中的一處盆地,四麵環山,唯有東西兩處大路與外界聯通,是真正的易守難攻之地。


    而在涇縣之南,卻有群山,因形似牛骨,故名牛骨嶺。


    嶺下又有一村,名為巧峰村,於此地連通上山,則有一處山寨,山寨之中,又有不少兵士守衛。


    而在寨內主屋之中,有一個魁梧大漢正坐於主位之上,聽著麾下人的匯報。


    此人,正是劉備心心念念的太史慈。


    隻見其長髯極胸,頗似關羽,形貌威武,不過身材卻不似關羽那般龐大,少了不少威懾力。


    此時聽罷了手下人的匯報,太史慈不由撫須道:


    “似如這般說來,現在孫策已經率軍攻至無錫,即日便可兵臨吳縣?”


    那人聞此,便點頭道:


    “正是如此,此次江東大亂,孫策便抽調了徐琨麾下兵馬。”


    “現在已至將至吳縣,宛陵空虛,隻有三千兵馬,已無援軍!”


    “將軍,咱們是不是趁勢出擊,一舉奪取宛陵?”


    “現在咱們要是再不動作,恐孫策回軍之後,便再無良機矣!”


    他如此說著,麵上神態自是越發急切。


    隻待太史慈決定,他就準備前去傳令了。


    而聽著此人之言,太史慈卻是撫須沉吟看著地圖,並未回話。


    實則正當秦瑱這邊在謀劃太史慈之時,太史慈卻也在謀劃偷襲孫策手上宛陵。


    事情之所以會如此,自然也是秦瑱的蝴蝶效應導致。


    有時候蝴蝶效應的恐怖就在這裏,往往一個地方變化,就會導致全局變化。


    尤其是在一些特殊的曆史事件之中,改變一個點,就會導致形勢劇變。


    本來在這個時期的太史慈,是不準備奪取宛陵的。


    因為他麾下的兵馬,滿打滿算也就四五千人,壓根不是孫策的對手。


    可隨著秦瑱給陳瑀加了一個陳登,使得五家伐袁之時形成,局勢就徹底改變了。


    周瑜的提前抵達,導致孫策於淮南兵敗。


    陳登的上手操作,使得江東產生了一場曆史上原來沒有的混亂。


    眼見混亂如此,太史慈自然也就升起了原本曆程中所沒有的心思——奪取宛陵,全據丹陽!


    不過他兵力終究太少,因而還在猶豫不決。


    思慮之間,太史慈不由看向眼前之人道:


    “不知劉玄德在淮南可有異動?”


    對於劉備,太史慈的感情可謂頗為複雜。


    一方麵是因為二人是舊識,其中有一些恩義交雜。


    另一方麵,現在他獨立領軍在此,已不再是當初那個為了義氣可以不顧一切,孤身闖入敵軍的漢子。


    幾千個士兵性命握於手中,他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沒有顧忌。


    而麵對太史慈的問話,那人卻搖了搖頭道:


    “未曾聞之,不過如今淮南大旱,想來劉備便取了淮南,也無動兵之力才是!”


    “將軍,若欲行事,須盡早決斷!”


    “現在我軍糧食已快見底,若再不奪取縣城,我軍恐再無糧可用!”


    “便是不取宛陵,也當先取涇縣,不然我等屬實難以熬到明年。”


    聽得此話,太史慈的眉頭自是微微一皺,抓著胡須的手也緊了緊!


    錢糧確實是一個大問題!


    現在他所處的情況,和之前劉備的情況差不多。


    兵馬不多,輸不起!


    可不打又不行,沒有了糧草,他這幾千人馬恐怕都要耗死在這山中。


    想到此處,他聲音一沉,便道:


    “罷了,傳令下去,準備動軍!”


    “三日之後,隨我下山攻取涇縣,奇襲宛陵!”


    太史慈這一聲令下,那人自是急忙朝著屋外行出。


    可他剛一出門,便見一個半大小子一臉欣喜的朝著屋內行來,邊走邊道:


    “父親,孩兒有喜來報!”


    這小子,便是太史慈之子,太史享,演義被寫成了太史亨。


    其人年方十四,卻已生的頗為高大,與太史慈年輕之時便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


    見得此子前來,太史慈自是撫須一笑道:


    “享兒自何處來,有何喜事?”


    他一說罷,卻見太史享笑道:


    “孩兒若說來,父親定然不信,因今日孩兒下山打獵,卻在村中見得一賢,容貌不凡。”


    “孩兒思之父親於此,並無商議之人,故請來一見。”


    “不料此人卻說其為使者,是來送信。”


    “我又問他與何人送信,此人便說乃是劉使君使,因聞父親在此,故而前來。”


    “孩兒卻問他使君何人,他又說其諱備,字玄德,乃父親故舊。”


    “孩兒想父親曾言與這劉使君到有幾分交情,故邀入寨一敘,方知此人竟是來表父親為丹陽太守。”


    “此等大喜之事,孩兒不敢隱瞞,故前來報!”


    他自少年心性不知事情複雜,可太史慈一聽,便是暗道不好。


    剛剛聽是劉備的使者前來,他心裏就有些不祥的預感。


    畢竟他和劉備多年未見,眼下陳兵在此,劉備又是哪來的消息?


    又聽對方是來任命自己職位,更是心中一沉。


    現在這個局勢,劉備與孫策生怨,多半有意南下,莫不是想空手套白狼來了?


    是想通過一個丹陽太守之位,讓他率軍北上投靠?


    亦或是想要用他來牽製孫策?


    要真是如此的話,他確實不好拒絕。


    可現在的形勢,這要讓他北上,他便願意,麾下也未必願意,他當然不可能棄部曲而去。


    同樣,他麾下兵馬可都是他辛苦帶到此處,自也不可能帶著去和孫策火並。


    思慮之間,他便問太史享道:


    “劉使君派使者前來?此使何在?”


    太史享見太史慈臉上並無喜色,一時不解,聽得問話,自忙回道:


    “正在廳外等候傳召!父親可是不欲見得此人?”


    “若是如此,孩兒這便將其趕出去!”


    可太史慈一聽,便是眉頭一挑道:


    “豈有此理,劉使君為吾之友,今遣使來,不可怠慢!”


    “速將使者喚入,令人備宴!”


    太史享被如此嗬斥,自是訕訕而去,又外出將使者蔣幹請入屋中。


    蔣幹見狀,便對太史享行了一禮,邁步朝著屋內走來。


    直至廳內,見得太史慈本尊,便行禮道:


    “將軍想必便是吾主故人太史子義。”


    “在下蔣幹,字子翼,奉吾主劉豫州之令之前來拜見。”


    太史慈見得蔣幹其人形貌不凡,便是暗自點頭。


    心想即便多年不見,劉備還是這般多禮,此人這般,必非常人,當下他便一笑道:


    “自當年北海一別,我與使君已是數年未見。”


    “至於前日,方知使君竟然已經南下九江,與這丹陽倒是隻有一江之隔。”


    “吾心想派人前往拜見,又恐使君忘卻我名。”


    “不料我未前往,使君卻先遣使前來!”


    “不知使君這幾年如何,身體可有恙處?”


    蔣幹見之如此,自是微微笑道:


    “多謝將軍掛懷,吾主身體安康,並無恙處。”


    “隻是時常念叨將軍信義武勇,前聞將軍棄了劉繇而去,不知所蹤,便令人四處巡查。”


    “由此尋到將軍居於此地,心念往日交情,故而令在下前來問候!”


    聽得這話,太史慈自是心中一動,他本想客套幾句,看看劉備想法。


    可蔣幹這一番話語,卻讓他不禁回想起了以前和劉備交往之時。


    貌似以前劉備也是這般仁厚,時常與他交談,讓人如沐春風。


    若是依照蔣幹這番言語,那倒是挺讓他暖心的。


    不過這蔣幹先以求情牽扯,恐怕事情真是如他所想,劉備來著不善。


    見對方不明說,他便冷笑道:


    “可聽吾兒所言,尊使是前來表吾丹陽太守之職。”


    “如今卻說隻是前來問候,這是何故?”


    見其如此模樣,蔣幹自是正色一笑道:


    “將軍恐有誤會,我主確實是讓在下前來問候,並無他意。”


    “隻是在下聽聞將軍屯兵於此,自領丹陽太守,不知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汝待何言?”


    太史慈雙眸直視蔣幹道:


    “莫非尊駕欲言表我為丹陽太守,不是使君之意,而是先生自作主張?”


    蔣幹一聽這話,便即再度笑道:


    “將軍又誤會矣,表奏將軍為丹陽太守,確實是吾主之意,並非在下自作主張!”


    太史慈聽著這番話語,不由暗道這人莫非是個傻子。


    先說劉備是來表奏他為丹陽太守,又說隻是前來問候,沒有別的意思。


    可現在又表示劉備想要表奏他為丹陽太守,這不是前後不搭,自我矛盾麽。


    他一想著,頓時便皺眉道:


    “先生前言不及後語,豈不惹人發笑?”


    而蔣幹見狀,卻是開口問道:


    “將軍先莫發笑,在下倒是想問問,將軍願不願領受丹陽太守之位?”


    太史慈一聽這話,心想這小子是在給自己下套。


    他若是應了,對方拿出印信,又叫他率軍北上,他自然沒辦法反駁。


    可若是不應,又別不開劉備情麵。


    由此眼睛轉了一圈,他便即撫須笑道:


    “正是無功不受祿,慈雖與使君有舊,卻不當平白領受此位!”


    可他這麽一說罷,蔣幹卻也笑道:


    “正因如此,吾主本欲表將軍丹陽太守之位,可在下思慮將軍如此信義之人,必不願領!”


    “故而在來之前,已然提前替將軍否了此事!”


    “惜哉公子未曾聽罷,便言說在下是來表將軍丹陽太守之位,故惹將軍誤會,絕非在下言語矛盾!”


    說起辯論之道,無非便是時時刻刻掌握主動。


    故而他早就準備好了兩套說辭,如果太史慈說想要,那他就順道給個承諾,而太史慈說不想要,那他就像現在這樣說。


    劉備本來是想任命你的,但我給你否了,看我對你多好?


    而他這一番話語,把太史慈震得夠嗆,虎目瞪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心想事情還能這樣?我和你很熟麽?你就這麽給我把任命給否了?


    雖說他本來就無意領受,可不要是不要,但不能被人做主。


    偏偏蔣幹這話說得沒毛病,他還不能否定,當下隻得深深吸了一口氣道:


    “先生果然知吾,吾卻非這等平白領功之人。”


    可如此說罷,他又沉聲道:


    “既是先生隻是前來問候,如今見也見過了,且下去休整,待我備宴招待一番,便可自去!”


    既然這個小子這麽不講禮貌,他自然就準備送客了。


    而他話音剛落,蔣幹卻是淡定的搖了搖頭道;


    “在下自不敢去,今日既然來了,便先留一陣,待替將軍收屍,再行返回!”


    “免得日後又要南下吊唁!”


    砰的一聲,他話沒說完,太史慈就一巴掌拍到了案桌上怒喝道:


    “豎子無禮,安敢咒罵於我!”


    雖說他和劉備有交情,可不代表使者可以隨意亂說。


    可蔣幹一見此狀,便輕笑道:


    “將軍此何言也?吾之所言,皆是實情!”


    “須知當今朝廷尚在,將軍糾集兵馬於此,未獲朝廷任命,便自領丹陽太守,與造反何異!”


    “豈不見袁術僭越稱帝,尚被朝廷討伐,至於如今敗退將亡。”


    “將軍雖有勇力,兵馬卻不過數千,與袁術比之如何?”


    “袁術尚且如此,將軍豈能不慮?”


    “這般困守於此,自是取死之道!”


    “此乃實言相告,並無絲毫咒罵之意啊!”


    聽到這話,太史慈自是再度愣在了當場,這小子的嘴皮子,是真利索啊!


    見自己幾次都被對方回懟回來,他索性麵上一沉,直言道:


    “那依先生之見,吾又當如何行之?”


    他話音一落,便見蔣幹一步上前,拱手行禮道:


    “若將軍不願困死於此,隻有一策可行!”


    “上書吾主,歸順朝廷,以求取丹陽太守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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