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陽節這日天氣不好,天空陰雲密布似要落雨。


    城南運河要舉辦龍舟賽,沿岸酒樓都被達官顯貴早早預訂。


    陸映和沈雲兮抵達飛來閣的時候,權貴子弟已經到了不少。


    三公主陸芊芊和沈雲兮一向交好。


    她湊過來,熱情地握住沈雲兮的雙手,稱讚道:“幾天沒見,皇嫂又漂亮了許多!太子皇兄可真寵你,瞧瞧,這樣貴的東珠,也舍得拿出來給你綴在鞋麵兒上!”


    沈雲兮今天穿的是一雙蜀錦的繡鞋,鞋頭各綴一顆碩大無比的東珠,十分華麗富貴。


    她紅著臉看了一眼陸映。


    雖然太子殿下待她不算熱絡,但夫妻之間起碼的敬重還是有的,東宮的庫房鑰匙也都交給了她保管,是以她在吃穿用度上一向非常奢靡。


    而她也很樂意在人前營造出和陸映非常恩愛的形象。


    她甜蜜道:“殿下待我自是極好的。”


    “可不就是極好?”陸芊芊笑眯眯的,“以前沈銀翎還在的時候,太子皇兄對她都沒有對你好呢!這樣大的東珠,我可沒見他給沈銀翎送過!”


    沈雲兮想起沈銀翎,臉色有些複雜。


    她父親是沈家庶子,不如沈銀翎的父親有本事。


    所以她在外麵的地位遠不如沈銀翎。


    她隻能靠著討好沈銀翎,才能跟她出去參加各種各樣的宴會,可是她長得也不如沈銀翎漂亮,每次出門,無論她怎樣精心打扮,都會淪為襯托沈銀翎美貌的小丫鬟。


    偏偏沈銀翎還是未來的太子妃。


    她眼巴巴地看著沈銀翎和陸映郎才女貌出雙入對,可是自己卻隻能叫那個高姿神徹的男人姐夫,一想到將來沈銀翎還會成為皇後,而自己要跪在她麵前喊娘娘,她就嫉恨的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可是——


    沈雲兮悄悄挺直了脊背。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沈銀翎的父親和兄長全死了,而她的爹爹成了國公爺!


    她取代沈銀翎嫁給了陸映。


    她現在不僅可以和陸映光明正大出雙入對,她還會和陸映生下孩子,她甚至還會當上皇後,她和她的孩子都將貴不可言!


    至於沈銀翎……


    沈雲兮眼底流露出一抹譏笑和輕賤。


    沈銀翎入獄之後,她曾前往探視,發現那裏的獄卒全是男人。


    於是她買通獄卒,吩咐他們好好“伺候”她。


    一個女人,一個美的傾國傾城的女人,在天牢裏待上一個月會有怎樣的待遇,沈雲兮用腳趾頭都能想象得出來那畫麵該有多麽精彩。


    要不是當時她正忙著準備和太子的大婚,她都想約上陸芊芊她們,去天牢現場觀摩欣賞。


    現在沈銀翎被遠遠流放去了甘州,大約已經嫁給了那裏的某個又老又矮又醜又窮的男人。


    昔年高貴的官家美人,如今不僅夜夜都得被低賤的百姓玩弄,還得用精心保養了多年的肚子為他生孩子,即使今天過節,也依舊要大著肚子,牲口似的在田裏幹活。


    數年之後,從她沈雲兮肚子裏生出來的孩子將會貴為太子,而沈銀翎的孩子卻隻是個低賤的百姓,隻能卑微地跪在她的孩子麵前。


    世世代代,永無翻身之日。


    沈雲兮越想越興奮,隻恨不能親眼看看沈銀翎的慘狀。


    她落座,優雅地端起一盞茶,故作惆悵地歎息:“說起來,也不知道姐姐現在怎麽樣了。她自幼錦衣玉食嬌養長大,現在去了甘州那種窮困潦倒的地方,得吃多少苦呀。”


    “我聽說甘州位於兩國邊境處,有許多來往客商,所以窯子也多。”陸芊芊輕搖團扇,“沈銀翎長得那樣漂亮,說不定被賣進窯子了也未可知。”


    “窯子那種地方很髒的。”另一位姑娘麵露嫌棄,“她若是被玩死在裏麵,那可真給沈家丟臉。”


    沈雲兮輕輕歎口氣:“有這種自甘墮落的姐姐,我也沒辦法。”


    “對了,”有個公子哥兒開口提議,“我聽我爹說大理寺新調來了一個從八品的評事,姓高,好像就是從甘州那邊調來的。咱們何不請他家的女眷過來,問問她們認不認識沈銀翎?”


    沈雲兮起了興致,吩咐蓮葉道:“快去請她們!”


    陸映突然冷冷開口:“大過節的,提她幹什麽?”


    眾人對視一眼,猜測陸映是嫌沈銀翎太髒了。


    陸芊芊讚同道:“也是,大過節的,提她也不嫌晦氣!”


    沈雲兮吃了口茶,臉上是抑製不住的得意笑容。


    從前她還以為太子對沈銀翎有多麽情深義重,結果沈家出事以後,沈銀翎冒著滂沱大雨跪在東宮門口,苦苦哀求太子救她父兄,她跪了一整夜,落魄的不成樣子,還被路過的宮人們指指點點,可太子根本連見都不肯見她。


    沈雲兮情不自禁地想,沈銀翎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她到底沒福氣嫁給太子。


    回想當年,誰能想到最後是她這個不起眼的沈家庶女,當上了太子妃呢?


    沈雲兮越想越得意,挽袖為陸映斟茶:“飛來閣的君山銀針最是不錯,不比宮裏的差,殿下您嚐嚐。您嫌姐姐的名字髒了耳朵,咱們往後不提她就是了。隻是臣妾每每想到姐姐昔年那般高貴冷豔貴不可言,如今卻淪為鄉野村婦甚或青樓妓子,不僅要伏低做小卑躬屈膝,還要用精貴的身子伺候那些粗人,仍不免有些唏噓。姐姐受伯父牽連,也是個可憐人呢。”


    這番話看似充滿同情憐憫,實則字字句句都是輕賤。


    當年沈銀翎在京城我行我素獨斷專行,曾得罪過不少公子小姐。


    或有嫉妒的,或有愛而不得的,他們聽著這番話,想象著沈銀翎在鄉野村鎮裏“一點朱唇萬人嚐”的香豔情景,心中不禁十分痛快,忍不住竊笑起來。


    陸芊芊笑嘻嘻道:“什麽可憐人,她就是罪有應得!如今太子皇兄和皇嫂恩恩愛愛,還提她這麽個晦氣玩意兒幹什麽?皇嫂,你可得加把勁,抓緊時間給皇兄生個大胖小子!皇兄,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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