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伶掐著嗓子,模仿出張嬤嬤的聲音:“怎麽樣?可有什麽破綻?”


    沈銀翎怔了怔,不覺驚豔:“小薛大人扮演得惟妙惟肖,就算是我也瞧不出任何破綻。”


    薛綿綿也捂住小嘴,滿臉震撼。


    薛伶瞟了眼薛綿綿,很滿意她震驚敬佩的表情,輕哼一聲,去找白霜霜了。


    白霜霜帶著侍女,正在亭子裏賞雪。


    沈銀翎和薛綿綿躲在回廊拐角,看著薛伶邁著細碎小步踏進亭子:“白選侍。”


    “呀,真是稀客!”白霜霜驚訝地站起身,“什麽風把張嬤嬤吹來了?您快請坐!淩兒,還不快給嬤嬤看茶!”


    “我來找你,是奉了太子妃之命。”薛伶翹著蘭花指,慢條斯理地端起熱茶,“你來沈園也有好幾日了,娘娘問你可有打聽到那個勾引太子殿下的狐狸精究竟是誰。”


    白霜霜麵露猶豫之色:“這……那狐狸精藏得很深,我暫時還沒看見過她的真容。不過煩請嬤嬤轉告娘娘,我一定會盡快查清楚狐狸精的身份,再想辦法懷上子嗣!”


    “哼!”薛伶不悅地重重放下茶盞,“白霜霜,你可別忘了當年你對沈家幹的事!再這般拖拖拉拉不為娘娘辦事,休怪我翻臉無情,把你當年做的事情抖摟出去!”


    白霜霜顯然被打擊到了。


    她戰戰兢兢地站起身,語氣複雜道:“嬤嬤,咱們不是說好了,這輩子都不再提起那件事嗎?你怎麽又……”


    “反正四周沒人,提起又如何?又不會被人偷聽了去!”


    白霜霜咬了咬嘴唇:“嬤嬤,當年的事情,明明你才是主謀。是你逼我告訴夫人,大小姐被獄卒們輪番強暴,不堪受辱用金簪自刎。夫人承受不住打擊,這才懸梁自盡。雖然說沈國公府被抄,但夫人的娘家還在,而且太後娘娘也很疼愛夫人,如果這件事情泄露出去,倒黴的不隻是我,連你也會被追究。既然約定好了把這件事情爛在肚子裏,那麽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地點,你都不應該再拿出來說,更不應該用這件事威脅我、逼迫我!”


    回廊拐角。


    沈銀翎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乎掐出了血印。


    她隻知道娘親是被張嬤嬤害死的,卻不知道張嬤嬤為了讓娘親相信她死了,竟然安排白霜霜作偽證!


    是了,白霜霜是跟了她十年的貼身侍女,白霜霜的話,娘親怎麽會不相信!


    白霜霜自幼被賣到府裏當奴婢,她瞧著機靈就給放在了身邊,自問從小到大沒什麽對不起她的地方,甚至連讀書都要帶她一起,她不肯學,她還好言相勸來著,雖然學不會吟詩作詞,但到底會寫字算賬,比府裏的管事還要強上許多。


    娘親更是把白霜霜當成半個親閨女看待,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比別的丫鬟好,走到大街上去,誰看見了不以為是哪戶權貴人家嬌養出來的小姐!


    白霜霜怎麽忍心背叛娘親,怎麽忍心看著娘親在她麵前懸梁自盡!


    “白霜霜……”


    沈銀翎死死盯著亭子裏那個妝容精致衣著華貴的女人,恨不能撕爛她那張嘴!


    薛綿綿也瞪圓了眼睛,看著白霜霜的目光充滿了不解和鄙夷。


    主仆倆回到寢屋,薛綿綿關切道:“昭昭,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沈銀翎麵色沉寒:“我如今勢單力薄,想對付二叔一家猶如蚍蜉撼樹。但對付區區一個白霜霜,不是什麽難事。”


    薛綿綿認真地點了點頭:“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盡管說,千萬不要和我客氣。”


    沈銀翎知道她是真心實意關心自己。


    她的心柔軟了兩分:“你還要幫薛二姑娘看清楚沈行雷的真麵目,這也是很要緊的事情。對付白霜霜,我自己來就行。”


    送走了薛綿綿和薛伶,沈銀翎開始算計怎麽報仇。


    一連落了三日小雪。


    陸映忙於朝堂政務沒來沈園,沈銀翎夜裏赤著腳踩在地板上,海藻似的青絲披散曳地,她盯著燭火難以成眠,微雨進來催了幾次就寢也像是沒聽見。


    微雨擔憂:“夜深了,夫人這般熬著,隻怕對身子不好。”


    沈銀翎拿起剪刀,慢條斯理地剪短一截燭芯:“一想到白霜霜害死了娘親,我就睡不著。一想到叔父全家錦衣玉食權傾朝野,我就寢食難安。”


    燭光映照在美人麵上,那雙丹鳳眼透出半佛半魔的癲狂,令人驚豔卻又畏懼。


    微雨心疼:“您這般嬌滴滴的姑娘,原該被嬌養在掌心的。打打殺殺這種事,不適合您。”


    沈銀翎輕哂。


    當年父兄和娘親還在的時候,就把她保護得很好,總以為她是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可她其實什麽都懂。


    愛恨嗔癡貪惡欲,她占全了。


    便是算計旁人性命,又算得了什麽?


    她隻要自己大仇得報就好,哪管別處洪水滔天!


    次日。


    海棠匆匆找了過來:“夫人,殷洋托翠翠遞消息,說是想問您借兩萬兩雪花紋銀。”


    沈銀翎挑眉:“他又去賭坊輸錢了?”


    “這次倒不是,奴婢聽說是殷姨娘問他借的。殷姨娘的西餐廳經營不善,就開張那天賺到了錢,後麵幾天虧損嚴重,如今資金緊缺,急需銀錢周轉。據殷姨娘說,隻要能撐過這十天,等辦了沈國公過壽的宴席,就能打響名聲,扭虧為盈賺上一大筆錢。”


    沈銀翎輕嗤。


    殷珊珊那所謂的西餐廳,味道一般也就罷了,而且還定價極高,普通人根本消費不起,不倒閉才是見鬼。


    也就沈雲兮那愛慕虛榮的大冤種喜歡去。


    安排殷珊珊在西餐廳給沈炎辦四十大壽的宴席,她懷疑沈雲兮的腦子被驢踢了,她簡直想象不出來那群最講究規矩體麵的朝堂權貴,一邊男男女女混坐在一起,一邊吃著半生不熟的牛排,該是怎樣精彩的畫麵!


    她道:“告訴殷洋,錢可以借,但他們得出利息。”


    海棠遲疑:“您就不怕殷姨娘辦砸了沈國公的壽宴,到時候還不上這筆錢?”


    “無妨。”


    沈銀翎毫不在意。


    反正花的是陸映的錢。


    而且辦砸了更好。


    海棠“誒”了一聲,立刻去辦。


    殷洋投桃報李,在午後派遣翠翠過來,說今日陸映會來沈園。


    沈銀翎提前梳妝打扮,在黃昏時分終於等到陸映。


    她嬌嬌俏俏地迎了上去:“臣婦給殿下請安。”


    白霜霜因為臨時打扮耽擱了時間,匆匆趕來的時候,就看見沈銀翎被陸映親手扶起,即便已為人婦,可她那張芙蓉花麵在園中雪光的映襯下,依舊雍容傾城,一顰一笑宛如絕世容光。


    白霜霜摸了摸自己倉促梳起的發髻,即便自詡容顏秀美,也在沈銀翎無可挑剔的美貌麵前感到了自卑。


    “白姐姐?”沈銀翎像是才看見她,一臉天真無辜,“我預備了熱酒,打算邀請殿下玩行酒令,你要一起來嗎?哦,我倒是忘了,白姐姐從前最厭煩讀書,肚子裏沒多少墨水,又怎麽會做行酒令呢?白姐姐每次陪我讀書的時候,都喜歡對著我的兄長發花癡——”


    她突然抬手掩住小嘴:“呀,臣婦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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