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銀翎把玩著小手爐,聲音嬌軟卻不容人忽視:“喲,這孩子生的真可愛,眉眼竟有些像我二堂哥。”


    眾人也是這般想的。


    隻是大家拿捏不準這孩子和沈家的關係,誰也不好意思貿然說出來。


    如今有沈銀翎開頭,眾人的目光便光明正大在沈行雷和帆哥兒之間逡巡,聯想起薛晴晴一口咬定沈行雷養了外室和外室子,頓時浮想聯翩。


    薛尚書和薛夫人更是難免起了疑心。


    夫妻倆狐疑地對視一眼,兩人都是穩重的人,不方便率先質問,便等著沈家人主動給個交代。


    秦氏和沈行雷臉色劇變。


    他們萬萬沒想到,孫妙娘會抱著帆哥兒找來這裏!


    他們明明千叮嚀萬囑咐,要她這幾年千萬別在人前露臉,可她怎麽公然跑到壽宴上來了!


    秦氏心一狠,為了和薛家的聯姻,正要攆孫妙娘出去,沈銀翎眼疾手快,起身笑道:“這位姐姐是從哪裏來的?可是來尋人的?天寒地凍的快進來吧,可別凍壞了孩子。瞧這孩子穿得多單薄呀,正巧我這裏有條小毯子。阿澤。”


    陸嘉澤笑嘻嘻的,把提前預備好的一條小毯子遞給孫妙娘:“先借給你用。”


    借東西是要還的,這麽一來,沈家人想攆孫妙娘出去也不方便了。


    秦氏來不及說出口的話噎在喉嚨裏,忍不住惡狠狠瞪了一眼沈銀翎。


    程蕙那個賤人惹人厭,她生的女兒也是如此!


    她暗暗攥緊手帕,隻得眼睜睜看著孫妙娘忐忑地踏進大廳,楚楚可憐地環顧四周,在看見沈行雷之後,頓時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激動地落下淚來。


    孫妙娘怯生生喚道:“夫君……”


    稱呼一出,滿場嘩然。


    沈銀翎抬起纖細的玉手,不敢置信地掩住唇瓣:“這位姑娘,你喚我二堂哥夫君?可我二堂哥尚未娶親,他的未婚妻就站在這裏,你是何人,你怎麽能喚他夫君呢?”


    孫妙娘緊緊抱著帆哥兒,心思百轉千回。


    她剛剛還沒進來的時候,就聽見沈行雷的話了。


    他說他沒養外室和外室子,還說這輩子隻愛薛晴晴一人,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可是這番話他前不久才對她說過,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對著另一個女人說。


    虧她以為他是真心喜歡自己的,沒想到他和別的男人一樣都是見一個愛一個!


    也是,薛晴晴出身高貴容貌秀美,又知書達理溫柔嫻雅,她一個邊疆小城出來的農女,哪比得上尚書府的千金小姐呢?


    說什麽等薛晴晴進門以後,就把她的帆哥兒抱給薛晴晴養,等將來帆哥兒成材了再認回來,也許根本就是誆騙她的,也許是他和薛晴晴聯合起來設的局,他們想奪走她唯一的籌碼!


    幸虧她聽張大娘的話,沒有乖乖躲在小院。


    否則,隻怕她也會淪落到和張大娘的遠房侄女一樣的下場!


    無論如何,她今天都得讓沈家承認她!


    她想著,眼睛裏流露出一抹堅決神色。


    她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拉扯沈行雷的衣裳:“夫君,孩子哭得厲害,說是想爹爹了,你不能不管他呀!”


    沈行雷臉色鐵青。


    他剛剛還當眾發誓,說絕對沒有養外室和外室子,現在這算什麽?!


    這不是打他的臉嗎?!


    薛尚書眉頭緊鎖,不敢置信:“沈行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是發誓說你沒養外室嗎?!”


    沈行雷後背冒出一層冷汗。


    他知道,今天要是不和孫妙娘撇清關係,隻怕不僅他和薛家的聯姻要毀於一旦,而且還會名聲掃地,將來再沒臉在朝堂上行走。


    盡管平日裏再如何心疼孫妙娘,他此刻也忍不住暗罵她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他恨鐵不成鋼,惡狠狠瞪了眼孫妙娘,毫不猶豫地扯開她的手:“這位姑娘,沈某壓根兒就不認識你,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男女授受不親,請你立刻離開!”


    孫妙娘呼吸急促。


    她認識沈行雷這麽多年,從未見過他如此疾言厲色!


    果然,他變心了!


    她咬住唇瓣,脆弱地搖搖欲墜:“夫君,你這是怎麽了?你為什麽不肯認我和孩子?”


    “什麽你和孩子,我兒清清白白一個人,豈能叫你敗壞聲譽!”秦氏惱怒,“我不知道你這個女人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又是受何人指示,在我沈家的壽宴上招搖撞騙,汙蔑我兒!總之今日壽宴,容不得你搗亂,來人,立刻把她轟出去!”


    “嬸母!”


    沈銀翎嬌滴滴地喚了一聲:“這位姐姐瞧著著實可憐,莫非是認錯了人?不如咱們讓她把話說清楚,也能還二堂哥一個清白不是?”


    “沈銀翎!”沈行雷怒喝,“我們家的事,你瞎摻和什麽?!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女人,更不知道她懷裏的孩子是誰的!”


    他整個人暴躁不堪,那張黝黑的臉漲得通紅,連眼睛也滴血似的紅的,呼吸急促胸脯起伏,像是豎起了翅膀和雞冠的雄性鬥雞,仿佛下一瞬就會拿拳頭砸人。


    和剛剛展現出來的憨厚老實,全然不同。


    沈銀翎無辜地瑟縮了一下,嬌豔動人的小臉上滿是惶恐:“不認識就不認識唄,二堂哥這麽大反應幹什麽?怪嚇人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惱羞成怒呢。”


    大廳裏的賓客們麵色各異,懷疑居多。


    是啊,如果真的不認識,沈行雷怎麽會這麽大反應?


    倒像是心裏有鬼。


    而且沈行雷這樣子也太嚇人了,哪像是教養良好的貴公子,分明像是隨時隨地暴躁發怒的瘋子!


    薛夫人下意識護住薛晴晴。


    不管那對母子究竟和沈行雷有沒有關係,光看他現在的表現,她簡直懷疑將來他會不會一拳打死她的晴晴。


    看來這門婚事,確實有重新斟酌的必要。


    沈行翰把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不禁暗暗皺眉。


    他的弟弟哪裏都好,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曾經因為醉酒的緣故,在軍營中用拳頭活生生打死了一個小卒。


    要不是自己及時出麵,重金撫恤了那個小卒的家人,弟弟的從軍生涯就算是徹底到頭了。


    今日這簍子,他無論如何也得替他弟弟兜住。


    他立刻冷冰冰道:“二弟,你退下。”


    沈行雷壓抑住怒氣,不情不願地退到他的身後。


    沈行翰盯向孫妙娘:“今日是我父親的壽宴,也是我二弟和薛小姐定親的日子,這位姑娘莫非是故意跑來搗亂的?不知我二弟哪裏對不住你,讓你這般見不得他好?還是說,是背後有人指使你、挑唆你,故意汙蔑我二弟名聲、破壞兩家聯姻?這位姑娘,須知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旁人的話,還是少聽為妙。”


    沈銀翎挑眉。


    不愧是兩年前的科舉榜眼,沈行翰到底比沈行雷多了兩把刷子。


    這段話向孫妙娘傳遞了兩個意思,第一,和薛家聯姻有利於沈行雷的仕途,她作為外室,夫君過得好她才能過得好,她怎能故意毀掉夫君的仕途?


    第二,如果她是聽信了別人的話跑來搗亂,那麽恐怕是對方不懷好意,故意利用她毀掉沈行雷,她可不能聽信了讒言。


    果然,此話一出,孫妙娘陷入了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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