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銀翎覺得陸映很奇怪。


    按理說,男人比女人更不在乎情愛,尤其是陸映這種出身皇族位高權重的男人。


    可是自打她回京以來,陸映似乎一直在想辦法證明,她是愛他的。


    然而當她說她愛他,他又不信,即使在床榻上幹柴烈火激烈交歡,即使在春閨裏耳鬢廝磨山盟海誓,他也不仍舊相信她愛他。


    可是當她真的說出她不愛他的時候,他又試圖搜索她愛他的證明,試圖從她的嘴裏撬出另一個答案。


    沈銀翎也不知道,陸映究竟想聽什麽。


    總之這個男人太難伺候了,比崔季和陸時淵難搞定多了。


    她反問道:“殿下問這個做什麽?”


    “孤隻想知道答案。”


    沈銀翎戲謔:“說了殿下又要不高興。”


    陸映握傘的手悄然收緊,指關節泛出蒼白:“果然……”


    果然,沈昭昭的心裏,根本就沒有他。


    這三年來的一切,都是她在騙他。


    沈銀翎見不得他用那種眼神看自己,仿佛他是被她騙了貞潔的小婦人似的。


    她隨口道:“臣婦心裏,自然是深愛殿下的。”


    “你騙孤。”


    “行吧,臣婦不愛殿下。”


    “沈銀翎,孤要聽實話。”


    沈銀翎:“……”


    有時候一個人麵對陸映,確實挺無助的。


    她譏諷彎唇,慵懶地拉長音調:“不能讓殿下滿意,是臣婦的過錯。”


    “自然。”


    沈銀翎:“……”


    狗男人的臉皮真夠厚的,也不知是沒聽出來她在反諷,還是聽出來了卻假裝不知道!


    她見外麵雪勢小了些,於是抬步踏下台階:“綿綿不見了,臣婦去找她。”


    “沈銀翎——”


    陸映伸手,按住了她圓潤纖巧的肩頭。


    沈銀翎回眸。


    四目相對。


    陸映沉默許久,喉結滾動,緩聲道:“這三日,孤一直——”


    “太子殿下!”德順突然著急忙慌地跑了過來,“大事不妙,薛姑娘不見了!小薛大人瘋了,命人封鎖了整座夜市,正帶著親兵到處搜人呢!”


    “綿綿不見了?”沈銀翎蹙眉,“怎麽會不見了?!”


    “哎喲,好像是薛姑娘央求小薛大人帶她去夜市上看儺戲,周圍全是戴木雕麵具的伶人,也不知怎的,薛姑娘就被人群衝散了!等小薛大人回過神的時候,哪還有薛姑娘的蹤影啊!”


    沈銀翎心急如焚。


    綿綿膽小怯懦,從小到大一直被保護在薛府,若是被歹人綁走,必定毫無招架之力。


    她生得漂亮,好點的結局是被拐子賣到山野村莊給人當媳婦,壞點的結局……


    隻怕會被賣進煙花柳巷!


    她挽起繁複的裙裾,正要衝到街上找人,卻被陸映一把抓住手臂。


    她回眸,目露凶光:“放開!”


    陸映被她眼神裏的不耐煩刺痛。


    他原想告訴她,這三日,他一直在想她,也一直在思考他們之間的關係。


    隻是今夜他才知道,原來在這個女人的心裏,他甚至連薛綿綿都比不上。


    他忍著那一絲鈍痛,低聲道:“你覺得,薛綿綿會主動央求薛伶,帶她去看儺戲嗎?”


    沈銀翎一怔。


    綿綿厭惡薛伶。


    她對薛伶一向是能躲就躲的態度,以前去溫泉山莊玩,她也是拖到實在不能再拖的時辰,才磨磨蹭蹭地返回薛伶身邊。


    這樣的綿綿,當然不可能主動央求薛伶帶她去看儺戲!


    沈銀翎眼眸發亮:“殿下的意思是,這次綿綿失蹤,並非是歹人劫持,而是她自己想逃?”


    陸映鬆開她的手。


    沈昭昭一向聰明,稍微點撥她就能明白。


    “可是……”沈銀翎又有了別的擔憂,“就算綿綿能逃過今天,那明天呢?後天呢?薛伶不會放過她的,哪怕掘地三尺,他也會把綿綿找出來。更何況就算綿綿能僥幸逃出城,她一個弱女子該如何生存?養在溫室裏的嬌花,是熬不過室外的寒冬的。”


    陸映看著沈銀翎。


    他倒不這麽想。


    譬如沈昭昭,曾幾何時不也是養在溫室裏的嬌花?


    可她不僅捱過了抄家,還捱過了流放甘州的那三年,平平安安返回了京城。


    他想了想,提醒道:“薛伶並非善類,你別摻和他和薛綿綿的事了。”


    沈銀翎用手挽住在北風中散亂翻飛的青絲,看著遠處披堅執銳到處搜人的親兵,暗道就算她想摻和,如今也沒有那個能力摻和。


    今夜天氣不好,細雪漸漸成鵝毛之勢,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已經有攤販開始收攤回家了。


    陸映道:“先回客棧。”


    兩人要了一間上房,侍女剛端來熱茶,回廊外傳來一陣騷動。


    很快,薛伶一腳踹開房門,拎著薛綿綿的後衣領進來了。


    沈銀翎連忙起身:“綿綿!”


    薛伶像是拍貓似的,伸手給薛綿綿拍幹淨發髻和衣裙上的絨雪,一邊咬牙一邊獰笑:“小東西長本事了,知道逃跑了!是不是鐵鏈子還沒拴夠啊,啊?!”


    薛綿綿捂著臉哭,細細的哭聲像是貓兒,一聲一聲撓在人的心弦上。


    桂全是跟出去找人的,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他小聲對沈銀翎和陸映道:“薛姑娘沒跑遠,就藏在戲班子的箱籠裏麵,透過縫隙往外麵看的時候,正巧被彎腰窺視箱籠的薛大人撞見!”


    沈銀翎挑眉。


    她簡直不敢想象,膽小如鼠的綿綿,趴在箱籠縫隙往外張望,卻正巧看見薛伶那張湊近放大的臉,該是何等恐怖驚懼!


    恐怕和老鼠看見老鼠洞門口有張貓臉的感覺,也沒區別吧?


    薛伶拍幹淨薛綿綿身上的絨雪,把她丟在地上,隨手解開纏在腰間的軟鞭,在空氣中抽了一下響鞭,明明沒抽到薛綿綿身上,卻嚇得她抖了三抖。


    薛伶垂下薄薄的眼皮,清雋邪氣的臉龐上透著似笑非笑:“跑啊,怎麽不跑了?!”


    “嗚嗚嗚……”薛綿綿哭著跪倒在地,死死抱住他的小腿,“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公子不要懲罰奴婢!”


    薛伶舔了一下嘴角,把鞭子一端纏繞在薛綿綿細嫩的頸子上,另一端握在自己手裏。


    他抬眸瞥向沈銀翎:“往後,沈夫人和綿綿還是不再來往了,免得帶壞了綿綿!”


    說罷,拽著鞭子徑直離開。


    沈銀翎氣得不輕:“薛伶,你站住!你放開綿綿——”


    話音未落,一枚銅錢從薛伶掌心脫手,徑直襲向她的臉!


    沈銀翎還沒反應過來,陸映已經出現在她麵前。


    他隨意用兩指夾住那枚銅錢,嗓音沉冷威嚴:“薛伶,打狗還要看主人。”


    銅錢被擲回薛伶手裏,薛伶冷哼一聲:“看好你的女人。”


    說罷,拽著薛綿綿大步流星地走了。


    沈銀翎怒不可遏,偏又打不過薛伶,奪不回薛綿綿。


    她隻得怒氣衝衝地瞪向陸映:“陸映,你什麽意思?!誰是你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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