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送他的新年禮物?


    陸映的薄唇不著痕跡地翹起。


    其實這幾天,他有注意到沈昭昭在準備新年禮物。


    他趁她不在的時候細細翻看過,其中幾件東西是年輕男子用的,雖然顏色他不大喜歡,但如果是沈昭昭送的,他自然是要用起來的。


    他想著,拿過鏤花柳木匣子,見外麵還紮著絲帶蝴蝶結,暗道不枉他疼了沈昭昭一場,小狐狸精好歹還是用了心思的。


    沈銀翎抱著手爐坐在明窗下,目光帶著幾分好奇,落在翠翠臉上。


    翠翠老成持重地點了點頭,滿臉寫著“您就放心吧”,又翹起兩根大拇指碰了碰,暗示沈銀翎和陸映甜甜蜜蜜,才喜滋滋地退了出去,還不忘貼心的為二人掩上門。


    陸映拆開絲帶,打開木匣子。


    裏麵是一本精致的畫冊。


    打開來,鏤花窗外楊柳依依,鏤花窗後一男一女兩個小人兒衣衫不整地躺在竹榻上,正一上一下激烈打架。


    旁邊還提著一首小詩——


    雲上月初小,卿卿何嫋嫋。


    茱萸揉雙兔,蜜水滿花壺。


    陸映:“……”


    沈銀翎:“……”


    陸映又往後翻了幾頁,全是這種春宮圖和酸唧唧的小詩,這根本就是一本避火圖!


    才不過一瞬間,男人心思百轉千回。


    他甚至覺得,是不是沈昭昭嫌棄他閨中無趣,花樣太少,所以才會送他這麽一本東西?


    他緊緊按住畫冊:“沈銀翎,這就是你精挑細選,送給孤的新年禮物?”


    沈銀翎耳根子泛紅。


    她怎麽知道翠翠挑了一本避火圖回來!


    她“啊”了聲,小心翼翼道:“想必……想必其中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陸映的臉色極其難看,“你的意思是,這是你買給你自己看的?你平日沒事兒就看這個?!”


    明明是冬日,沈銀翎卻急出來一身香汗。


    這個問題叫她怎麽回答?


    她要是否認,那不就坐實了這本避火圖是送給陸映的禮物嗎?


    要是承認,豈不是顯得自己像個變態。


    她臉蛋紅紅的,突然靈機一動:“這是……這是我送給綿綿的,對,就是送給綿綿的!”


    “什麽送給綿綿的?”


    一道陰鬱的少年音從外麵傳來,薛伶身穿丹紅箭袖錦袍,正挑開珠簾進來。


    目光落在小佛桌的畫冊子上,他挑眉,徑直伸手拿了起來:“避火圖?沈銀翎,你送薛綿綿避火圖?”


    沈銀翎:“……”


    她默默把臉轉到另一邊,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薛伶古怪地掃了眼沈銀翎:“還以為你不喜歡薛綿綿和我待在一塊兒,竟是我看錯了你。這東西我們今晚會試試的,我先替她謝過你了。”


    沈銀翎:“……”


    但願綿綿不會恨她!


    薛伶收下畫冊,對陸映道:“才收到消息,吳王陸時淵攜王妃羅晚照一同進京麵聖祭祖,原本定於這兩日到達,不想大雪封路耽擱了時間,大概會在正月初二初三抵達京城。”


    陸時淵?


    陸映摩挲著墨玉扳指,目光瞥向沈銀翎。


    聽見舊情人進京,這小狐狸精倒是沒什麽反應,也或許隻是裝出來的平靜,她隻低頭研究抱在懷裏的那隻攢金絲翠玉琺琅小手爐。


    薛伶又道:“吳王妃的父親乃是江南知府,嫡兄則是鹽鐵使,這一家子富可敵國,可謂是江南一帶的土皇帝。聽說他們這次進京,還帶上了吳王妃的嫡親妹妹吳晚湘,似乎有和陸爭流聯姻的意思。殿下,若將來陸爭流掌管了西北兵權,又娶了吳晚湘,占盡江南富庶,咱們可就要落於下風了。依微臣的意思,不妨派人出京,直接在半路堵殺吳王夫妻和同行的江南官僚,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陸映道:“你除了殺人,還會幹什麽?如此莽夫行徑,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


    薛伶撇了撇嘴:“幹脆直接嘛,省得算計來算計去,也不嫌辛苦。”


    陸映漫不經心地輕撫茶盞:“西北軍權構成複雜,並非陸爭流想拿到就能拿到的。此事孤自有計較,你不必插手。”


    薛伶倒是無所謂,徑直告辭離去。


    陸映望向沈銀翎:“吳王進京,你歡喜嗎?”


    沈銀翎用指腹蹭了蹭小手爐,嘴上道:“那哪兒能呀,臣婦對別的男人毫無興趣,心裏眼裏就隻有殿下您一人。”


    陸映不信。


    陸時淵去江南封地之前,他親眼看見沈銀翎和他在涼亭裏摟摟抱抱,吻得難舍難分。


    他親耳聽見沈銀翎評價他寡言無趣,不及陸時淵與她投緣,還說與他相處的每一刻都感到惡心。


    那些話字字句句都宛如銀針,深深刺進了他的心髒。


    就算過了這麽多年,沈園涼亭裏的那一幕也仍舊藏在他心底深處,就算如今通過娶沈雲兮來報複沈銀翎,甚至故意把沈銀翎養作禁臠,他也仍舊沒辦法忘記那傷人至深的一幕。


    他從小到大,從未喜歡過誰。


    沈銀翎是他唯一喜歡過的女人。


    可偏偏就是她,傷他最深。


    胸腔裏燃起了火氣,他冷笑道:“人家如今已經娶妻,乃是江南知府的掌上明珠,就算你想與他重修舊好,也不能了。”


    沈銀翎垂著纖長的眼睫。


    她不知道陸時淵已經娶妻了。


    這些年他每次寄信,從未提過此事。


    如果她知道他已經有了王妃,那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收下那些貴重之物的。


    陸映把她的沉默看在眼裏,隻當她是心裏吃醋難受,不禁愈發氣悶。


    他捫心自問,這一年來他待沈銀翎算得上很不錯了。


    誰家禁臠能成日裏吃上血燕窩,誰家禁臠能騎在男主人頭上作威作福?


    可是此時此刻,她聽見舊情人進京了,就又把他忘在了腦後,隻顧著吃醋去了!


    陸映越想越氣,冷冷道:“與其想著你的時淵哥哥,不如好好想想送孤什麽禮物。若是孤不滿意,沈銀翎,你那套點翠頭麵也別想留著了。”


    說罷,徑直拂袖離去。


    沈銀翎莫名其妙。


    她都沒怎麽說話,誰知道怎麽又惹怒了這尊祖宗?!


    多大的人了,又貴為儲君,他想要什麽沒有,卻偏偏咬著她討要禮物。


    難道她還能送出朵花兒來不成?!


    而且他也忒小氣了,送出去的點翠首飾還想要回去,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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