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瀚在很早之前就猜到沈行雷沒死,而是被人秘密藏了起來。


    處理政事之餘,他堅持不懈地走訪了兩個多月,把驛站附近的村莊全部調查了一遍,才終於從那個住在半山腰上的老樵夫的嘴裏撬到了一點線索。


    “隻是……”小廝愁眉苦臉,“大公子,那老樵夫說雪夜太黑,他隻模糊瞧見一隊人馬,凶手具體長什麽樣卻是沒看清楚……”


    沈行瀚折了一枝嫩柳條。


    沈銀翎想綁架二弟,有能力出動一隊人馬幫她又不怕得罪沈國公府的,京城裏還能有誰?


    隻有陸嘉澤了。


    問題在於,沈銀翎把二弟藏到了什麽地方。


    這兩個月以來,高家幾乎被他的暗探翻了個底朝天,他疑心高家藏有密室、地牢,可派出去的暗探們帶回來的消息始終如一:二弟不在高家。


    聽說沈銀翎在城郊有一座溫泉山莊,他也曾派人仔細查探,但那邊也沒有二弟的蹤跡。


    他甚至疑心沈銀翎是不是喪心病狂,把二弟藏進了肅王府。


    但根據暗探得到的消息,肅王府裏也沒有二弟的線索。


    沈行瀚眼底掠過一絲陰霾,吩咐道:“回城。”


    回到沈家,秦氏急匆匆趕過來,把沈雲兮一早出宮駕臨沈園的消息告訴了他。


    秦氏著急道:“瀚哥兒,你說兮兒都懷上龍種了,怎麽太子殿下對她還是不上心?!”


    沈行瀚拂袖落座。


    他妹妹又蠢又壞又沒情趣,他要是太子,他也瞧不上。


    秦氏推了他一把:“你別光坐著不說話呀,你這當親哥哥的,怎麽也不替你妹妹著著急?!你說和太子偷情的那個狐狸精,到底是不是翎姐兒呀?”


    沈行瀚端起一盞熱茶:“太後娘娘罰她禁足半年,她是一點也沒聽進去。本就不討太後和皇帝喜歡,竟還大張旗鼓跑出宮捉奸,給皇族丟臉。若那狐狸精不是沈銀翎還好,若是,太子便會被陸爭流一派的朝臣扣上‘奪臣之妻’的汙名。沈雲兮這是生怕太子身上沒有髒水,嫌他在太子之位坐的太安逸了。”


    “你這孩子!”秦氏忍不住罵了一句,“兮兒是你親妹妹,她也是為了肚子裏的龍種,為了咱們沈家的前程,才這般小心謹慎,不許太子在宮外亂搞。你不體恤她也就罷了,怎麽還說風涼話呢?!”


    沈行瀚撇了撇茶沫,低頭喝了一口茶。


    他看,沈雲兮才不是為了什麽龍種、什麽沈家前程。


    她純粹是為了她自己。


    秦氏倒豆子似的滔滔不絕:“說來也是怪,沒想到沈園竟然被太子殿下賣給了翎姐兒。你說翎姐兒都落魄成那樣了,居然出手就是五十萬兩雪花紋銀,聽說是肅王府那位世子爺給她的……”


    她後麵囉囉嗦嗦,沈行瀚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他緊緊捏住茶盞,腦子裏電光火石般掠過白光。


    沈園……


    沈園也在沈銀翎的名下?!


    那麽二弟,有沒有可能被關在沈園?


    太子知道嗎?


    如果太子知道並且幫助隱瞞,那麽他對沈家的態度是否值得商榷?


    沈行瀚心底升起一股危機感,客客氣氣把秦氏請了出去,又叫來心腹:“這些天仔細盯著沈園,但凡她有外出的跡象,立刻回來稟報。”


    他必須親自查探一趟沈園。


    沈行瀚很快就等到了這個機會。


    次日一早,沈銀翎梳妝妥當,捎帶上在江南購置的新奇小玩意兒當登門禮,乘坐馬車前往薛家,探望薛綿綿姐妹。


    她剛走,沈行瀚那邊就知道了消息。


    沈行瀚沒有絲毫猶豫,帶著親信直接潛入沈園。


    沈園裏隻有一些丫鬟嬤嬤,外門的小廝也不是什麽頂尖高手,再加上沈園曾是太子的地盤,但凡有點眼力見的人都不可能在這裏撒野,因此他們沒有任何防備,沈行瀚輕而易舉就潛入了沈園深處。


    摸索到沈銀翎平日裏起居的那間寢屋,他掃了眼梳妝台上的胭脂水粉,又打開衣櫥瞧了瞧。


    心腹稟報:“公子,這兒看起來隻是一間裝飾華貴些的尋常閨房。更何況那沈銀翎再如何喪心病狂,也不至於把二公子關在她的起居室裏吧?那得多變態呀?”


    沈行瀚眉頭緊鎖。


    沈銀翎的性子詭譎多變,本來就不能以常人的心思來揣度她。


    說不定,她真把二弟囚禁在了這間寢屋。


    沈行瀚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和判斷力,下令道:“仔細搜查,瞧瞧這間房裏有沒有暗室。”


    心腹們重新搜查起寢屋。


    一名護衛叩了叩內側的牆壁,突然嚴肅道:“公子,這牆後麵藏著一間密室!”


    沈行瀚走過去叩了叩牆壁,臉色一變。


    他擺弄起嵌在牆裏的裝飾物,很快發現一隻青銅小鳥的翅膀是活動暗括。


    他毫不猶豫地按下小鳥翅膀。


    隨著一陣轟隆聲響,心腹們連忙把沈行瀚護在身後,緊接著就瞧見那麵牆壁緩緩打開。


    一股騷臭味兒撲麵而來。


    眾人望去,隻見沈行雷被綁在圈椅上,臉頰凹陷形容憔悴,手腳被廢一身狼藉,衣裳血痂早已發黑,各種汙穢物弄髒了他的褲子,看起來慘不忍睹。


    護衛不敢置信:“公子,當真是二公子!”


    “二弟……”


    沈行瀚喃喃。


    他緊緊盯著麵前這個瘦弱可憐的男人,幾乎沒法兒把他和印象裏那個高塔般壯碩跋扈的弟弟聯係在一起。


    而密室裏驟然湧進來的光影,瞬間刺傷了沈行雷的雙眼。


    他緊緊閉著眼睛,臉頰上流淌出兩行血淚。


    他知道來人是他的兄長。


    兄長知道他沒死,兄長終於來救他了……


    血淚打濕了衣襟。


    他情緒激動,很想告訴兄長沈銀翎對他做了什麽,很想讓兄長狠狠折磨沈銀翎,然而他隻能發出脆弱的嗚咽。


    護衛們頗有眼力,立刻上前給他解綁。


    沈行瀚親自拔出塞在沈行雷嘴裏的抹布:“是沈銀翎把你藏在這裏的嗎?”


    話音剛落,就看見沈行雷已經沒了舌頭。


    沈行雷靠在沈行瀚懷裏,九尺男兒委屈到哽咽不能語。


    沈行瀚輕撫著他的腦袋。


    他有想過沈銀翎或許會折磨二弟。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沈銀翎會把他折騰到這種地步!


    他渾身發抖,清雋的臉上彌漫著刺骨的寒意:“沈銀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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